冉闻笑了笑,对甄仕远的冷淡不以为意,默了默,道:“前些时候,我们吏部的小黎大人特意为贵衙门的乔大人去库房寻了些卷宗,我这做上峰的自然是想来问问的,若是当真郎有情妾有意……”
“打住!”甄仕远听他说到这里,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及时叫停了冉闻,而后开口便道,“莫要乱点鸳鸯谱,仔细阴阳司的人画个小人背后咒你!”
“开个玩笑罢了!”冉闻闻言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他也没那么多功夫去管下属的私事,只不过是想借这个话头引甄仕远多说几句而已。
“如今你们手头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笑了两声之后,冉闻收了笑,正色道。
甄仕远默了默,反问冉闻:“你说哪个案子?”
虽然看不惯这姓冉的老狐狸,可正事在前,可以先把对着老狐狸的看不顺眼暂时挪到后面去。
“工部那个告假的张姓小官。”冉闻道。
张姓小官……甄仕远唇动了动,跟着冉闻所言默默念了一遍。
虽说听起来有些讽刺,可这话由姓冉的说来,却也不算真的讽刺了。
“失踪了。”甄仕远翻了翻眼皮,说道。如今长安各地要塞的搜查官员都已经接到明镜先生的画像了,自然没必要瞒着这姓冉的老狐狸了,左右他想知道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乔大人负责的?”冉闻跟着问了一句。
甄仕远点头。
冉闻“哦”了一声,又问:“查的怎么样了?这张姓小官好似不是头一回失踪了吧!”
甄仕远听的眼皮又是一翻:就知道这老狐狸无故前来不安好心。连他口中的“张姓小官”不是头一回失踪都知道了不是早已在关注此事还能有别的什么理由?
“是啊!”甄仕远淡淡的回道,“我们正在找人。”
“这次失踪是怎么回事?”冉闻又问甄仕远。
甄仕远道:“被他先生带走做了人质。”
冉闻闻言,默了默,道:“那还挺倒霉的。”
“是啊!”甄仕远冷着脸,半点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一回生两回熟,想来那位张大人也习惯了。”
冉闻:“……”
这话听起来真有些不像人话,只是甄仕远同那位张大人又没仇,多半是对着自己心里憋屈,在指桑骂槐。
不过冉闻也不在意,衙门所辖之间有所覆盖,好的案子互相争抢,不好的互相推诿也是常事。所以,哪一日甄仕远真对他好言以对那才是怪事。
“也不知是什么事因?”顿了顿之后,冉闻又问甄仕远。
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个“张姓小官”关心不已,这姓冉的老狐狸难道是太闲了不成?甄仕远翻了个白眼: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多半是有些他不知道的事情了。
不过要从冉闻这老狐狸口中套话……甄仕远想了想,自动放弃了。
不过话虽套不到,可有些事情倒是可以问一问这老狐狸。想到那姓乔的鬼精丫头查到的线索和推测,甄仕远想了想,问莫名其妙的对“张姓小官”起了兴致的冉闻,道:“冉大人,你可知道锦城?”
“锦城?”冉闻闻言愣了一愣,想了好一会儿,才道,“织物闻名,出了不少绣娘的锦城?”
果然!就知道姓冉的老狐狸记性不错,甄仕远暗道,毕竟记仇都记得那么厉害呢!一想至此,他倒是不介意多从他这里问出些事情来:“冉大人可知晓锦城历史上发生过的什么灾害祸患?大抵就是近百年左右吧!”
问便问吧,居然还给到了年份!冉闻看了甄仕远一眼:这姓甄的脑子聪慧程度倒是如先前一样还是平平的模样,只是这脸皮倒是越修越厚了,利用起人来真是毫不手软。
近百年锦城历史上的灾害祸患?
冉闻合上眼,脑中开始飞快的搜寻起了吏部库房的卷宗。
甄仕远注意着冉闻脸上的神情,在看到他眉头不自觉的一皱之后,心中顿时一跳:有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到冉闻的声音响了起来。
“百年前,山城锦城遭遇山洪,堤坝被洪水冲垮,城中农田折损近九成,米价数月之内数度飞涨,百姓苦不堪言,纷纷想要出逃山城……”
“可山城锦城三面环山,山间山洪百兽毒虫蛇蚁出没无常,人若要通过,九死一生。也因此,唯一可以安然出城的铁锁链桥成了无数百姓的择选之处。时锦城县令苏凉为人残暴偏执,下令闭城不出,共抗山洪,然百姓不依,当时城中人口三万的锦城有近万上街抗议苏凉之令,抗议最凶之时,锦城县衙都被人潮冲塌了一半……”
说起百年前的人祸时,冉闻神情严肃:虽这些都是故去之事,可从吏部库房卷宗上记载的只言片语糅杂在一起,足以令人想象得到百年前锦城发生的惨事。
“趁着以苏凉为首的一众官员官差被困县衙,有人高呼提议趁着这等时候出城,立时响起了一片应和,抗议的百姓纷纷回家收拾了行囊,待到晚间时候,收拾完行囊的百姓也终于陆续踏上了那条通往外界的链桥……”
“当日夜近戌时,正是链桥上通行百姓最多之时,链桥突然断裂,时正在链桥上出行的百姓随链桥坠落,其上百姓无一生还。”
说到这里,冉闻睁开了眼:“据地物志记载,链桥长近百丈,在整个大楚范围之内也算是数一数二的长链桥了,我想这链桥一断,当场坠亡尸骨无存的百姓怕是约莫至少近千人。”
当时的惨状足可想象得到:原本以为抗议胜了的百姓不但绝了出逃的路,更是当场看到近千亲眷百姓没了性命,那等绝望感,百年之后甄仕远光听便有一种窒息之感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