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听着这个疑问的葛文忍不住发笑:“为什么?因为不公平啊!”他揉了揉发红的眼眶,喃喃,“因为不公平……”
“事情发生时,我还小,零星的记忆便是那位躺在陵园里的英雄葛洲郎葛大将总是同我们说要行好事,做好人,方才有好报……”
所以葛家有能力为恶时从来没做过什么恶事,还时常接济需要接济的百姓,在梧州当地乃是声名赫赫的“行善之家”。
匈奴来的太过突然,以至于大家根本始料未及,葛洲郎的殉职也毫不意外,毕竟这是个气节骨气皆有的好人。
可他口中所谓的“有好报”并没有来临。
“匈奴人将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葛家男人集合起来,逼我们看着匈奴人对我葛家族人做出的暴行。”葛文说到这里,声音有些涩然,“我的妹妹当时才八岁啊,才八岁!那群畜生……还有让为人夫的眼睁睁的看着妻女被辱惨死,匈奴人真是怎么死都不为过!”
“那时我还小,很多事情都是伯父在做,他查出了出卖我葛氏一家的李舟,将他推入井中溺死了他,我伯父明明做的是除恶之举,那群我葛家人受辱时不知在哪里的官差此时倒是厉害了,居然那么快就查到了我伯父的头上,想要为我伯父扣上嫌犯的帽子,阻我伯父参与科考,”葛文说到这里,眼里恨意森然,“这断人前途的恶事他们怎么做得出来?”
“李舟确实可恶,可如你所说,你伯父并非嫌犯,确实杀了人,尧城的官员没有弄错。”乔苒看着葛文平静的说道。
“我伯父是报仇,那怎能算嫌犯?”葛文眼眶发红的瞪了她一眼,冷笑,“你们查案的官员便是一向如此,查好人时厉害的很,碰到真正的恶人却又欺软怕硬……”
“并没有。”女孩子却在此时打断了他的话,正色道,“我自入大理寺以来,所经手的案子之中并无悬案。”
葛文:“……”
“挺狂的嘛!”一旁的侧室内一道声音响起。
正在旁观的唐中元和黎兆看向此时才过来的甄仕远,先时乌孙人又闹了,甄仕远便过去安抚了一番直到此时才过来。
按理说,作为此案主审甄仕远完全可以随时进入牢中参与审问,不过他却并未立刻进入大牢,而是站在外头旁观案子审讯的进展。
甄大人毛病虽然一堆,不过倒还真是个宽容容人的上峰,黎兆看了眼甄仕远,心道。
里头的女孩子虽是说了一句如此狂的话,甄仕远也并没有生气。
事实如此,便是葛文也无法反驳。
默了许久之后,他开口冷冷道:“你一个人代表不了所有人。”
“你遇到过一个恶人也代表不了所有人都是恶人。”女孩子毫不客气的回了过去。
论“讲道理”她还是很讲道理的。
葛文眉心跳了跳,脸色有些难看,却还是继续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匈奴人屠我族人,大楚人出卖我族人,不管匈奴人还是大楚人,这两方没有哪一方是好人。我族人因匈奴与大楚之争惨死,眼下害死我族人的匈奴和大楚却有可能休战,那我族人的死岂不是白死了?”
匈奴与大楚之间不死不休才是他所期望看到的,当然,不止是他,可以说整个葛氏族人都是这般想的。
从这一方面来说,陛下意图拉拢乌孙人,致使匈奴内讧的想法是他不愿看到的。他想看到的是匈奴与大楚之间你死我活的象征,不管哪一方作壁上观都非他所愿。
“那个少年人与我当时年岁一般大小,”葛文说到这里,忍不住冷笑,“一样的年岁,他活的倒是舒坦,凭什么他可以过的这般舒坦,我却不可以?”
乔苒皱眉,没有劝说葛文,只是问他:“所以,这就是你设计他的理由?”
“一个身份重要的蠢货不正是一枚上好的棋子?”葛文脸上的冷笑不止,“至于他的遭遇也是因他的蠢引起的,与我何干?”
他自葛家出事之后便嫉恨上了所有人。
凭什么是他葛家遇到此等劫难而不是别人?凭什么?
“我知道你们这等人想说什么,”葛文顿了顿,再次发出了一声嗤笑,“无非是我们自私,为一己之私挑起战争,让无数人也要尝试我葛家一夕之间家破人亡的感受。你莫用劝我,我觉得好得很,也好叫别人也尝尝我葛家当年经受的苦难。”
所以劝他从善这等话就不要说了,他不想听。犯下此等大罪,也断无生还的可能,他也不想痛哭流涕的后悔。
乔苒确实曾有那个心思,不过此时见他这么说,也没有了再说下去的想法,只是转而道:“这是你们的选择,我无从干涉,那么对于葛洲郎呢?你们有何话可说?”
葛文冷笑道:“我们最恨的便是他。他自己一味的做着好人也便罢了,何苦还要劝我们做什么好人?他自己做那等蠢好人不仅害死了自己,还害了族人,让族人积攒的财富尽数化为乌有。你可知他死后我们葛氏一家人是如何过的?被洗劫过的葛家钱财损失大半,我们只得磕着紧着那点钱财紧巴巴过着日子,都快赶上乞丐了……”
“乞丐?”提到“乞丐”两个字,女孩子却忍不住笑了,她看向葛文,忽道,“你可知,若是没有葛洲郎,你们本就是乞丐!”
葛文听的一愣,下意识愤怒反驳:“你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乔苒说着指了指隔壁,葛怀素就关在一旁的牢房里,“你好伯父可曾告诉过你葛洲郎的祖父与你们之间的关系?”
“能有什么关系,不都是葛氏族人?”葛文愤怒了起来,没来由的一慌,大声道,“我伯父身体不佳,你们有什么话问我便是,何必去扰我伯父?”
他葛家一家做下的事不必再做审问了,问他一人便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