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长在现代,因为时代的便利,她有幸见过不少巧夺天工的作品,却不会因此而抬高心里度量的尺度。就她身边人而言,红豆算是绣的不错的,可比起镇南王妃的却显然没有那般工整。
一个人的性子总会在所做所行中展露出一二来,红豆性子跳脱,虽说天赋尚可,可绣的针脚若要以严格的眼光来看的话,也是“跳脱”的,做不到王妃这等好似现代机器刻画的一般。
绣品如人品,如此工整的作品,乔苒暗自揣摩着眼前这位镇南王妃骨子里应当也是个严肃恭谨之人。
“多谢,”对于乔苒的夸赞,王妃道了声谢之后便再次开口了,“不过真正手艺高超的绣娘却道我的绣品虽工整,却始终欠缺些灵气。”
王妃说话间弯了弯唇,似是莞尔,又似是自嘲。
乔苒的目光也随着她的举动落到了她的唇上,有些苍白,这位镇南王妃的身体似乎不是很好。不过,这倒也不是说不通的。先后失了丈夫和儿子,孑然一身。看王妃这里似乎也鲜少有外人踏足的样子,不是天生喜静之人便是心情不佳。
镇南王妃显然是后者,所以,身上总是带了些郁郁寡欢的味道在里头。
“寻常人如我不懂那些灵气什么的,只是觉得好看而已。”乔苒看向镇南王妃的绣品,认真的说道。
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镇南王妃略略一愣,随即便又笑了,她道:“既如此,这帕子便送给你把!”
王妃说着,落下了最后一针,打结断线之后便将帕子递了过来。
乔苒道了声谢,伸手接了过去,看向手中的帕子,帕子上绣的是一株兰花,优雅而恬淡,端详了片刻之后,乔苒收了起来,再次看向面前的镇南王妃。
镇南王妃接过侍婢递来的茶水轻啜了一口,抬头回望了过来与她对视:“乔大人,今日你来寻我可是有事?”
乔苒点头,没有遮遮掩掩,开口便道了实话:“大理寺这两日接手了一桩案子,是今年年宴上陛下带来的贵客乌孙人的小族长失踪了,找了好几日也未找到,直到今日上午才有人看到乌孙小族长的尸体被人吊在了真真公主府前。我听闻真真公主此次回京的宅子是镇南王府的,是以过来问一问。”
原来是这个缘故,镇南王妃平静的端着茶水,垂眸:“乔大人若是想问我为什么会将宅子租给真真公主的话,我可以告诉你。她出了钱,虞家缺钱,作为外嫁虞家女,家里不曾薄待过我,如今家中有难,自然是要倾囊相助的。”
这个理由挑不出什么问题,而且此前也听裴相爷提过了,乔苒嗯了一声,笑道:“好,多谢王妃解惑。”
镇南王妃听罢便复又低头看起了手边未完成的绣工,若是大理寺的人上门是为了这件事的话,她自诩这个回答不会有错,毕竟这是个连裴相爷这等人都挑不出岔子来的回答。
女孩子也如她所愿的应了之后便没有再发问了。镇南王妃专注挑着手里未完成的绣品,思虑着接下来要用的色泽。
她上门既是为了此事,那么解决完答案之后,便会离开了,接下来便是面前这位乔大人开始寻找借口离开的时候了,自己届时只需要顺着她的意思说下去便好。
她虽深居简出多年,可同人打交道的那些并未忘记过。
女孩子的目光落到了镇南王妃手边的绣品上,顿了片刻之后,她指着一双还不曾完成的袜子道:“王妃,你上头绣的可是相思子?”
虽然还未绣完,不过大体轮廓已成,再者相思子也是乔苒认识的为数不多的几种中药草之一,是以只略略一看,她便认了出来。
镇南王妃点了点头,将那双袜子拿起来,摩挲着袜子上的相思子,道:“你说的不错,是相思子,乔大人原来还略懂一些医术。”
没想到女孩子闻言却笑了,坦言:“我不懂医术,相思子不止好看,也因寓意好,不少人都认得。”
镇南王妃“恩”了一声,抬头看了她一眼:“你这个年岁,难怪认得。”
十三四岁的女孩子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镇南王妃叹了一声,她却在这个年纪已嫁给了体弱多病的镇南王,成了镇南王妃。
虞家在京城可以用不显眼来形容,族中最厉害的官至国子祭酒,虽是国子监的长官,可论官位不过四品,按理说,一位世袭的王爷是绝对看不上虞家的家世的。可恰逢镇南王府摇摇欲坠,朝廷更是需要一位出身低微又有清名的王妃,所以素有才名却无权势的虞氏女就成了最好的人选。
所幸王爷虽体弱多病,人却不错,可有些事情仿佛是注定了一般,王爷因病早早便去了。于这件事上她看的很明白,若不是王爷体弱多病,镇南王妃也万万落不到她的头上。
原本以为女孩子是想谈情才提及相思子,可没想到女孩子听她这般一感慨却笑了笑,开口却是另有其意:“那位走丢的小世子,王妃可相思?”
相思子,思子,原来这才是她提及相思子的目的。镇南王妃惊讶不已,猛地抬头向女孩子看来,脸上的惊讶之色还未来得及敛去。
“先前我同焦、原两家关系最紧张的时候,曾见过王妃自焦家出来,”乔苒也未瞒着,开口便点破了那一日见到的事,“听闻王妃是个极聪明的人,倒不是我低看他们,而是如今的焦、原两家,除了原娇娇之外,哪还有半点值得交往的必要?”
惊讶之后的镇南王妃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对上乔苒,她摩挲着手里的袜子,道:“你也说了,有原大小姐,她同大殿下的关系如此,难道没有值得交往的必要?”
“将两族命运系于一人身上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对此,乔苒不置可否,顿了顿又道,“就算想要借机一搏,可如今的王妃孑然一身,我想象不到有什么事能让你自己入局,除非……”
女孩子显然极懂得怎么说话才能激起人心底最深的执念,她指了指袜子上那株相思子,虽然没有开口,但意思已是昭然若揭。
镇南王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自然不能再如何。可当年的小世子只是失踪,她想若是有一件事能让镇南王妃失去冷静不管不顾的话,那便只有小世子了。
当然,这么说不是没有理由的。
乔苒看着面色大变的镇南王妃,笑了笑继续说道:“坊间传闻的徐十小姐死前已经完成了第三本话本子的事是真的,那本话本子就在大理寺。”
这样么?镇南王妃紧锁眉头,虽不明白,却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那本话本子里有些很有趣的故事。”女孩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