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博洵从房内走出来便看见自己的母亲独自一人站在屋檐下默默流泪,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最后还是直接问了出来。这一问倒是让王月英吓了一跳,不想自己思乡的景象竟然被儿子看见。她轻轻擦拭眼角的泪水,微微转头对陈博洵说道:“无他。”然后又轻轻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娘亲,娘亲是想家了!”
“想家?这里不就是娘亲的家吗?”陈博洵觉得奇怪,脱口说到。
“娘亲想得是自己的······”王月英欲言又止,片刻之后微笑着说道:“是啊!这里便是我的家。有你和阳阳在的地方就是娘亲的家。”
“还有爹爹,爹爹也要在。”陈博洵补充说。
“好好好,还有你爹爹。”王月英笑着回答。
像这样mǔ_zǐ间的谈话机会其实并不多,在王月英来上国之后的记忆中,除了上次责问陈博洵私逃学院的时候单独谈过话之外,这次屋檐下的对话是第二次。谈话间,王月英记起自己答应陈博洵上学的事情,就问陈博洵:“博洵,你还想回书院读书吗?”
“博洵想回书院读书。”陈博洵毫不犹豫地回答。
“去别的书院或者娘亲为你在家找位先生单独教你可以吗?”王月英问。
“博洵不愿意去别的书院,也不想别的先生授我学业。我在书院的几月时间里,感觉书院师长们教会我很多为人处世的道理。书院师长们待我有一份情意,我对青阳书院也有了一份情意,博洵不想再拜别的门下,学其他学问。”
“可是他们赶你出书院了。”
“这也是博洵私自出院所致,怪不得师长责罚。无规矩不成方圆,他只是按书院的规定而行罢了。”陈博洵与自己的这番对话着实让王月英惊讶,小小年纪就有这么强的规则意识,谈论事情还能上升到情理的高度,看来青阳书院真是有两把刷子,不服不行啊!
“那娘亲答应你,等处理完赵汉叔叔的事情,娘亲就再去书院拜访,一定要书院重新收你读书。”看着王月英坚毅的眼神,陈博洵不住喜上眉梢,拉着王月英的手不停地谢她,差点就要跪下磕头了,被王月英及时拦住,但是王月英在心里打定主意,下次就算是下跪央求也要让陈博洵重新回到书院。
过了两日,邢捕头来酒庄告诉王月英,第二天赵汉便要和南山县的三个捕快们一起押回南山县了,问她是否要去送行。王月英告诉他自己回去送行,还打听了一行人启程的时间地点。
第二天,元和县城外的十里亭。简朴的凉亭是当地人送别远行亲友的固定场所,离此地不远的岔路口将官道一分为二,分成南北两个方向。冬日里天气渐渐寒冷起来,不时地还飘起雪。押送赵汉和南山县的三个捕快的队伍已经来到十里亭休息,王月英迎上去和领队的捕快寒暄一阵又为每个人送上一牛皮囊桃花酒,说天气寒冷,路上喝点桃花酒暖暖身子。一众捕快衙役们听了都十分高兴,桃花美酒名扬在外,他们早就想尝尝了,只是囊中羞涩买不起,现在有现成的送上,当即接过来喝了一口,却暗自想跟别的酒也没什么区别甚至还有点酸。难道桃花酒与众不同之处就是这点酸吗?众人不知说些什么好,脸露尴尬之色,纷纷道谢将酒囊收了起来。
王月英见他们尴尬的表情想再问缘由,又见在一旁带着枷锁的赵汉,问领头的捕快:“差爷,能否让在下跟赵汉单独说话?”
“王老板但说无妨,邢捕头交代过要留些时间让你们主仆话别的。”领头的捕快一招呼,就有个衙役带着赵汉走了过来,让人卸了枷锁后与衙役走到亭子外。王月英不是一个人来的,除了随身的丫鬟彩蝶外,身后还有个中年男子,赵汉一看就认出来这个人是那日在公堂上为王月英打官司的宋秀才。王月英将宋秀才介绍给赵汉后说:“看你整个人憔悴成这样,在牢里肯定吃了不少苦吧!这次我请宋先生一同和你去南山,帮你解决你身上的案子。”赵汉听后不由分说,当即跪下给王月英磕头。他自己来王家时日不久,不曾想过王月英会如此一再帮他,真是让他感激涕零。王月英赶忙扶起他,在上国的日子里,最不喜欢的就是人动不动就要下跪磕头,这个风气让她深感变扭。
“好了好了,不用下跪,不用磕头。相识一场,也算是朋友,互帮互助是应该的。”这么一说更是让赵汉感慨万千,主人居然把自己当朋友看待,想着又重重磕了两个响头。面对这般场面,王月英顿感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赵汉哥,你别这样,夫人最不喜别人下跪磕头的。你起来吧!”站在身后的彩蝶察觉王月英的无奈,第一时间为她解了围。此时,领头的捕快也回到亭子中表示要启程赶路了。衙役拿着枷锁要给赵汉带上,王月英心里不忍看了彩蝶一眼,彩蝶心领神会地走到领头的捕快身边说了两句,悄悄将一锭银子递到他手中,赵汉便免了枷锁之苦。看着彩蝶的行为,王月英不免觉得好笑,她并不是笑彩蝶,而是在内心里嘲笑自己行贿、打点的伎俩也越来越熟练,嘲笑自己越来越像个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