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经过了两代,直到李昪时,宋齐丘才重农商。南唐才有今天的富裕。商人能富一时,农业才能强基固本。同样的例子,还有马楚用高郁策,兴起于商,但是毁于贱农。”
李谷鼓掌而笑:“孙判官所言极是。不知道对南唐人物有何见解。宋齐丘为人如何?”
“宋齐丘尚阴谋,性暴躁,急不可忍,这不是一个谋者所应该有的性格。虽然有才,但是过于自负,不能容人。李昪起于孤苦,当缓而安民,每次对宋齐丘的计策进行调整,他都会不悦,怒形于色,岂是人臣之礼?所以不能成事。”
“宗周为人如何?”
“宗周为人宽厚,善于察言观色,有才,才不及宋齐丘,但是宗周能成事。”
宋齐丘与宗周是南唐最重要的两个功臣。所以李谷才有此一问。
“李建勋何如?”
“有远见,无近谋。其乞归钟山,当知南唐之亡矣。”
李谷愣了一下道:“如果南唐君臣相携,我朝危矣。”
“如是李昪在,南唐尚可苟延一时。李昪素不喜李璟,盖其文弱书生尔。李璟常常召集群臣议论时事,多浮夸之言。众人都认为这是李璟礼贤下士,但是李建勋却认为李璟太年轻,性情未定,只有方正之士才能有所帮助。可是各色人等,各种言论只能徒添君主的迷惑。李建勋因此言而获罪。但是现在看来,李璟议而未决的事情太多了。逼迫宋齐丘不得不结党相抗,不如此宋齐丘之策无法实行。南唐的祸端就从这个开始,将万劫不复。”
李谷长叹了一口气:“我在京师的时候就听说孙判官能识人,知大势。今天听君一席话,诚然也。”
孙光宪笑道:“此话不当为人言。”
李谷摇摇头道:“这是实话。南唐除此三人之外,还有何人?”
孙光宪道:“如说文采,当韩熙载为首。韩熙载与公相善,可惜终究是北人,如何能够见容于南方?所以韩公无远见尔。负气而南行,当是心高气傲者也。纵有经天纬地之才,也不过是掌管礼仪而已。李昪是尚不能用,李璟能用又如何,我近来闲观南唐诸臣所献之策,才华艳艳者实在是太多了。但是有几个是落实了的?百无其一也。韩公可惜了。”
因为韩熙载是李谷的挚友,所以要放在前面说。
李谷不停地点头。
“徐铉与徐锴兄弟又何尝不是年轻有为。可是李璟喜欢文采多于喜欢才干,喜欢浮夸多于喜欢务实。所以我看也不会有所用,他们都太年轻。一个愚笨的人,只要放在一个县令的位置上淬炼几年,见识也会超过常人。可是一个心智机敏的人,成天夸夸其谈,也不过是夸夸其谈而已。李建勋之言,正确的地方就在这里。”
孙光宪叹了口气:“乡间传南平有一龙,一凤,一牛。可是成事却会是一牛,也就是主上。就因为主上务实。李大人,南平高氏,不重权柄,不重名声,而重养民。还请大人美言。”
李谷微笑着点头。
孙光宪沉默了良久才说:“孙某自负文才,但是也不想如冯延己一样。孙某辅高氏三代,无时无刻不谨小慎微,唯恐有负知遇之恩。今主上有纳土之意,虽然是为了小公子。但是作为我们这些为臣子的人,是不愿意看到的。孙某还请李大人宽限时日,小公子还年幼,孤身事北,恐有碍于天年。”
孙光宪说这个话的时候,连自己都感动了。他发现说这些话,心里会很舒服,难道这才是自己想说的?可是原本来这里的目的不是这个呀!
李谷愣了一下,起身而拜。
“李某当竭力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