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次的讲坛惊动的人太多了,据说梁震也拖着病体在往这边赶,齐己的到来让书院的人精神一震,因为齐己虽然是僧人,但是却以诗书闻名。
这让齐己有些尴尬。这些日子,他原本安心养病,没想到半个月来,每天各寺院方丈造访不断。导致他对江陵城的变化虽有所知,但实在没有精力多想什么。齐己不知道情况,就不能随意加入某个阵营。而且他来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和谁辩论。所以带着小沙弥在一角盘腿而坐。
不过台上,已经是王府一方获胜的苗头展现无遗。
原来,从辩论的一开始,王婉容就把辩论的范围和基础定在了蒙学的性质和意义上。几次书院要和她辩论帝王之道,都被她挡回去了。
“蒙学之作,主上的意思是平民之学,下要及村寨。为什么蒙学只教格物?礼记说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也就是说只有先穷尽物理,方能知智。且格物重在实用,使民脱于愚昧,能够更加好,更加快的劳作,生产更多的粮食布匹等等生活必需品。百姓不能皆做官,当习百业。而百业出自格物。”
就是这一句话,奠定了今天辩论书院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之后就是蒙学的课程。
由于蒙学教识字,而不教文理,所以也就不教五经正义。王婉蓉的说法是,你教小孩子也听不懂。文史在于见识的积累,春秋左传史记汉书离百姓生活太遥远,离小孩子的生活更加遥远,他们都接触不到,学起来自然领悟得慢,忘记得快。所以识字就是以一些简要的物品名称,一些简单的语法用字,一些浅显的比如尊师重道、孝道、礼仪、处事交际之道为主。越是简单,小孩子越容易记住。越是繁复,教得再多也没有用处。
小孩子要学的是识字和识物,所以应先教本草,最好是在唐新编本草的基础上,绘制图形,结合实物,这样识物和识字结合起来,自然就学得快,记得牢。除了本草,应以贾思勰《齐民要术》,陆龟蒙《耒耜经》为主。前朝农书如《氾胜之书》和《四民月令》也可以教一点,只是这些书由于年代久远,多散失,且文字晦涩难懂,应该重新编写,配以图画。比如小公子主持绘制撰写的《白叠子种植概要》虽然简易,但是图文并茂,老百姓一看就懂。
知物理,不识数也不行。所以还可以教算经,现存的《算经十书》虽然全,但是往往繁复,所以应该选择其中基础性的知识另编成书。不然会把孩子们教成账房先生,到时候书院都招不到人了。
算经中其实包含了舆图和天文,也要挑选一些。这些都是孩子们平时能够接触到的东西,不怕他们不认识。日月星辰,银河与黄道,总不能视而不见。
光习文,没有好身体也不行,导引太复杂,五禽戏简化即可。长大了也可以当兵,保家卫国。
蒙学就是为了以后各行各业打基础,所以重在综合性强,简单易懂。
“蒙学之作,不是只出书生一种,也要出农艺,出匠人,出大夫,出经济,出将军的人才。方能保证国家兴盛。岂能所有人都学得四肢不勤,五谷不分?”
全场已经被王婉蓉的话语所控制,书院基本没有反驳的余地。
齐己早就听说了这位荆南仙女的厉害,没想是如此能言善辩。而且她读书之广,令人叹为观止,要知道很多人一辈子只读一本书而已。比如王贞范就精研春秋,书院的人大多数都在《五经正义》上面打转,这怎么可能和拥有如此渊博的王婉蓉辩论?
齐己听得入神,连周围人群的骚动都忘了。原来梁震被人用软榻抬着来到了观海阁,梁震制止了梁夫人和高继冲下台。而是让人把软榻放在了齐己旁边。
两人其实非常熟悉,只是没想到齐己居然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感觉到旁边的动静只是回头看了梁震一眼,如若无物地回头看到台上去了。
而梁震越听越惊讶,这个小女子果然名不虚传。李载仁他们因为无从辩驳而面红耳赤,野医余老也是面露惊讶,而一旁的蒙面女子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倒是高继冲只是窝在梁夫人的腿上,手里拿着一个亮晶晶的东西在shǔn xī。只是没人注意他现在在干什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