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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爷爷说完,拿起桌上的白瓷茶杯喝起茶来,屋子里谁都没再说话,只剩下赵承业的喘气声。

儿子仍然不松口,奶奶缓缓开口了,“我老了,可是还没忘,我们赵家从你爷爷那辈开始经历了多少苦难和挫折,才好不容易成为本城叫得上名的富豪商家,住在这半山豪宅区,坐享三千尺的大宅,你那个时候虽然只有十来岁,可是我相信你也不会忘。”

赵承业沉默,他当然没有忘。

父母从小就在他耳边念叨,枪林弹雨,城头变幻的广州城,祖父一家如何千辛万险在舱底yin暗炎热全是酸臭的条件下来到香港,是如何从移民局取得了身份证,是如何从第一家小卖铺开始起早贪黑努力工作才有了今天覆盖全港乃至半个中国的连锁超市,当年父母忙碌又无佣人照看之时,他曾经自己饿得肚子咕咕叫,把厨房里仅有的蛋和面粉搅成一团用开水烫得半生不熟大口吞食。

赵承业艰难地开口,“妈,你明知道,让玫玫和淡家儒定亲事小,可是没有任何保障事大。淡家儒只有16岁,玫玫

还是个孩子,说他们之间会因为一面之缘产生什么感情才是荒谬。将来淡家改主意了,可以一脚把玫玫踢开,连个离婚协议都不用签,他要是结婚了,说不定还要让我们玫玫做外宅。一旦答应了,我们玫玫,就是要跟淡家儒耗一辈子啊!”

奶奶淡淡道:“淡家儒这样的人,将来不知道有多少女人贴上来。赵枚的处境,也未必像你说的那样凄惨,说不定将来会夫妻恩爱,琴瑟和谐,感激你都来不及。”

赵承业颓然地在皮沙发上坐下,赵欣慧从香奈儿手包里掏出个红木盒子,打开,放在赵承业面前的桌子上。

翠色流传的上好翡翠镯子,闪着妖异又奢侈的光。

赵枚什么都听不懂,但是感觉心里被塞进一根钉子。

过了几日,赵欣慧领着打扮地精致如芭比娃娃的赵枚再一次到了淡家的老宅,淡老太太把她的小手拉过去,放在她的两只手中间捂着,眉眼之间柔顺而慈爱,赵枚发现淡老太太的手比要漂亮的多,很像是爸爸的新女朋友脖子上带着的那块羊脂玉,沾了人气,光亮白皙。

她被陈妈领到楼上的房间,里面是一片粉红色,铺着淡粉色软垫的公主床,粉红色格纹装饰的床头,两个大大的枕头,纯白的立式衣柜里的衣服琳琅满目。

她觉得自己像是安徒生童话里的丑小鸭,闯进了不属于自己的地方,墙上好像有无数的眼,看着她。

她看见书桌上橘黄色封面的一本书,是那天淡家儒手上拿着的小王子,后面一半是她看不懂的英文,前面是带着彩色铅笔画的中文,没有拼音,她有好多字不认识。

忘了她乖乖在淡家住了多久,大概是回家和父亲和他未婚妻、还有爷爷奶奶姑姑姑父过了个拥挤的年,才跟淡家儒打了照面。

淡家儒当时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个子很高,身子颀长,穿着牛仔裤,白色v领毛衣,外面是一件剪裁异常漂亮修身的黑色棉服,在她房门口摆着手叫她过去,神情十分端正严肃。

她的作业还没有写完,可是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凳子上跳下去,走到他身边,低下头。

“小玫瑰,你忙么”

她抬起头来,白皙的小脸有点红,吹弹可破的样子,目光特别亮,“你不是说我不能做玫瑰么”

他张大眼睛,黑色的瞳仁特别漂亮,“谁说的”

“你不让我叫玫瑰花的玫。”

“那当然,你要叫了玫瑰花的玫,不久成了所有人的玫瑰了么你是我一个人的小玫瑰,就好像小王

子的玫瑰花就只是小王子的,你明白么小玫瑰,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叫。”

那个时候他就直白地告诉她,她是属于他的。

她那时候不明白,也没有听懂。

可是她记住了他的话。

“我不忙。”

他笑了,牙齿细且长,左脸颊上浮现出一个很浅淡的笑涡。

她不知道怎么生出了胆子,或许是因为他的笑涡太孩子气,她伸出幼嫩的手指在他的笑涡上试探着一戳,笑起来,左脸颊是个和他一样的单侧笑涡,“跟我一样。”

他蹲下来说,“咱俩都长了一个笑涡,就是一伙儿的,你得帮我忙。”

他的脸色认真,让她像小大人一样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拿着一个白色的酒瓶子,在调酒器里面倒满了透明的液体,又开始在里面加水彩画的原料。

一会儿那液体就变成了透明的棕黄色,又在里面加了两块薄荷糖,一上一下地摇,然后倒到两个漂亮精致的描金印花骨瓷杯里。

“小玫瑰,你看这是什么”淡家儒问。

“酒”

“错,这是凉茶,陈妈特意做的,给少爷们解渴去热,解燥气,记住了么”

她心里不服,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他从架子上拿出托盘,把几杯“凉茶”放上去,然后递给她,说:“快,这么好的凉茶,还不给几个哥哥送去”

淡家玄和淡家礼在淡家老宅做客,正在客厅和淡老太太说话,努力展现自己的博学多才,想要在淡家多分一杯羹。

她犹豫了一下,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又怕被他看不起,就真的去给两个少爷送凉茶,还特意管陈妈要了杯热的碧螺春给淡老太太送去。

这个过程她一直在紧张,淡老太太喝了热茶直夸她懂事,她都低得不能再低,不敢看两个少爷的脸。

不过她小跑着上楼的时候,淡家儒还在自己房间里笑得直捂肚子。

他人很瘦,肤色白皙中带着几丝病气,这样笑起来,却显得精神多了,黑眸湛然。

他骗她做了这么惊险的事,害的她手心还不停出冷汗,可是他只顾着笑。

她直接回了自己房间,没去跟他“复命”。

不一会儿他过来敲门,在她房间打量了一番,看她闷闷地不说话,还是自顾自说道:“每次看这个房间,我都觉得眼花,奶奶还坚持要弄得这么粉,你喜欢么”

她虽然坐在原地,可是一直都在感觉着他的动静,下意识就回答了,“不喜欢,我喜

欢这个,”她指一指书桌,“还有那个。”她又指一指衣柜。

都是ru白色的,像白巧克力一样,特别好看。

他笑眯了眼,“我就知道咱们是一伙儿的,我也最喜欢白色。”

她忽然就忍不住笑了,露出一个换牙的时候刚长出来的小虎牙,映着左脸上的一个小笑涡。

他蓦地就把她举起来,抱到他的卧室。

地板上还是摊开的水彩画,他拿着细尖儿的毛笔,沾着五颜六色的颜料,“今天你任务完成得很好,奖励你一块手表。”

她任由他在她左手腕上画了一只简单的五色手表,时针固定指向八点。

或许是颜料着色太好,洗澡的时候都没能洗掉。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同学们围着她的手腕善意的嘲笑。

她偷偷去他房间,扔掉了他所有的进口画具颜料,可是对着他却没说一句抱怨的话。

过了几天,他大概是发现了她在他画具上发泄的怒气,晚上她放学回家的时候,在书桌上放了一个白色方盒子。

是一块纯白色表带图案十分可爱的swatch手表。

后来她回想幼时记忆才想到,于他,swatch这样的手表,大概就是在商场巡查业绩,或者是司机把车停在路边帮他买一杯咖啡的时候,随手买的一个类似于口香糖的小物。

她取出来,戴在手上,一直戴到表带都发黄,到他用另一块手表,取代了这一块。

chapter4

淡家儒在港大念书的时候,家里常有的party。

他是闪闪发光的王子,而她实在厌恶觥筹交错的喧哗和女人们虚伪的笑脸,总是躲在房间,关着门,偶尔在二楼栏杆看一眼,他在人群中俊逸绝伦的侧脸和颀长秀雅的身影。

从她八岁以后,淡氏低调收购赵记全国连锁超市25的股份,成功成为其最大的股东。同年赵记改名淡色蔷薇,潮流时尚又高贵漂亮,吸引着新一代人的眼光。淡色蔷薇连锁店主要承卖淡氏集团的各线产品,因为其品种齐全,货源充足,深受来港购物的人们喜欢,业绩蒸蒸日上,甚至也使内地的分店效益提高。

赵承业仍旧任执行总监,权力被分摊,但是仍是公司高层。

赵枚在淡家的身份,已经是上流社会心照不宣的公开秘密。

她已经十二岁了,看了很多书,知道若是放在中国古代,她就是他的童养媳。

这不是什么光彩的身份,没错,赵家的产业经营不善出了差错,可是赵枚依旧可以在一个优渥良好的环境长大,在中学的时候谈一场恋爱,在大学的时候找一个合适的男朋友,结婚生子。

她原本可以是一个小公主,矜持的等着别人把心捧到她面前。

而不是不尴不尬的在淡家,承受着注定的人生。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每次他叫她的时候,屁颠屁颠跑去和他一起玩。

门卫的祥叔签收了一个ups快递,来自美国。

赵枚放学的时候,车子驶过门卫,祥叔过来亲切地和她打招呼,让她把包裹稍给淡家儒。

她抱着正方形的盒子在门口探头探脑,

他没有关房门,指尖在笔记本电脑上噼里啪啦地想,从侧面都可以看见他微微皱着眉头,黑色的针织衫,上面一截玉色的皮肤。

她踯躅的脚步惊动了他,他看见她抱着一个大大的正方形盒子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眉眼舒展,“小玫瑰,你进来。”

他当着她的面打开邮包,一个篮球。

她哈哈大笑,“一个篮球还需要从美国那么远弄回来”

他低头盯着她的眼睛,“看清楚,这可是michael jordan签名的。”

她撇撇嘴,才不管是谁签名的,还不是一个篮球而已。

他说:“不服气是不是,就明天,我给你请假,带你去看我打篮球。”

淡家儒满20岁的时候,身体状况好了一些,家庭医生同意他参与适宜的运动,他就偶尔打打篮球。

篮球场

边很多穿着超短裙染着黄头发加油的啦啦队员,看见淡家儒的时候大喊:“队长!队长!”

他去更衣室换了篮球运动服,把怀里的篮球扔给一个十分高达健壮的穿着同样白色队服的外籍球员,“paul!”

叫paul的外籍队员接到球发出一声惊呼,“michael jordan!”

淡家儒这年已经有180c可是在一群体格健硕高大的球员堆里仍然显得又矮又小,赵枚看不懂篮球,只看到很多人跑来跑去抢着投篮。每逢淡家儒进球,女生们都在大喊“daniel!daniel!”

她手里捧着淡家儒买的哈密瓜冰淇淋一点一点舔,觉得对淡家儒有点服气了,那些大个子总是下意识地看着他的眼神和手势,好像他是他们的脑子。

最后裁判们吹哨子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肚子疼得不行,后背瞬间全是冷汗,忍不住蹲在地上。

视野渐渐模糊,依稀是淡家儒和几个xiong前揣着两个大馒头的金发女人贴得很近很近,她们还想要捧着他的脖子亲他的脸。

她又疼又委屈,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淡家儒终于意识到等在场边的她,看着他的小玫瑰在地上蜷成一团,吓得赶紧推开身上的几个人,奔到她身边把她抱起来。

“疼”她就只有哼着这个字的力气,额头上的冷汗有豆大。

他横抱着她就开始往校医院跑,甚至还给那个冷着脸的中年妇女前厅接待塞了钱,终于走了“特殊通道”去看内科医生。

他把她的小身子放在病床上,慈眉善目的中年女医生拿纱布给她一阵擦,又检查了她的身体,他急切地看着,发现她白嫩嫩肉呼呼的小腿上一道刺目的血迹。

女医生问:“你是她什么人”

他有点着急,“她是我的女孩。”

“女儿”女医生皱起眉头,不可置信,淡家儒看起来顶多20岁,怎么也生不出一个这么大的孩子。

他笑着重复了一遍。

“她是我的女孩儿。”

她已经没那么疼了,可是他这样公开说她是他的女孩,让她觉得很不好意思,脸依旧是煞白的。

女医生含蓄地说,“你要知道,女孩子是要长大成人的。”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纵然是再成熟淡定,脸也有点红,嘱咐女医生给她解释,在门口等她。

他不是不知道这些生理卫生知识,甚至已经有了几个亲密的女友,可是他没能想到他的小玫瑰,这么快就开始含苞了。

他忽然觉得期待。

<

br>  她站在门口看见等着的他的时候,脸蛋像一只红苹果。

可是她没有埋怨他给她吃冰淇淋,让她看他打球在太阳底下暴晒,她是不是乖乖的

她在医院躺了很久,倦倦地,小脸上一片白。

他领他去看电影,给她买了好大一桶爆米花。

她掏着热烘烘的爆米花,往嘴里放,很甜很香,一直让她心里都好像是被温暖和煦的威风吹过似的。

那天看的是泰坦尼克号。

开场的时候,有白色的空洞的女孩子的脸谱,她吓得捂住眼睛,往他背后躲。

他一点都不温柔,揪着她的领子把她提出来。

她逐渐看得入迷。

被婚约和紧身礼服束缚着的老式贵族女子,眼神中有着疯狂的执意,红发如火。

他耀眼的金发,执着自由的绿眼睛。

他和她一起飞,海豚在跳跃,年轻的莱昂纳多帅的倾国倾城,他说,“inbsp;the king of the world。”

从电影院出来,她觉得好像做了一场凄美的梦,眼泪流下来。

虽然她那时候还不懂什么是爱情。

回程的车子后座,她靠在他的肩膀,不多说一句话,听着他讲电话,说些她不懂的内容。

一句话都没多说。

却觉得淡家儒清浅的呼吸,比刚才电影里的男主角更加醉人。

再往后,是模糊的记忆里,15岁的春天。

那时她已经在女子寄宿中学念书,祥叔特意来接她,捧着一个半张课桌那么大的纯白盒子。

祥叔一向稳妥宽厚,肩膀厚实,在淡家做过门卫,做过司机,做过管家,还在后院做过园艺工人,他换了很多职业,可是却从来没有走出过淡家老宅,淡家人都把他当成半个亲人。

“赵小姐,太太吩咐我务必今天把这送过来。明天晚上接您回家吃饭,她一直挂念你。”

赵枚对祥叔有敬意,恭谨地说,“好。”

她在一众女孩子的目光中抱着显眼的白色纸盒回寝室。

那时候是晚餐时间,寝室一个人都没有。

她像守着一个秘密一样偷偷从金色缎带和白色纸盒的缝隙抽出一张长方形的小卡片。

熟悉的繁体字。

她曾经在钢笔字得了全校二等奖放在玻璃橱窗里展览时满心欢喜的时候看见他偶尔遗留下的纸张,上面的字迹足以泼她一头冷水。

或许是因为在国外留学长期不用国语,笔画不似原

来那样肆意风流,但是却仍然能够让她一眼就认出来的把撇捺写成竖的字体,一如既往的沉稳大气。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我的小玫瑰。

赵枚忽然觉得脸颊似乎和窗外的夕阳一起烧起来,梳妆镜里,少女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偷腥的猫。

她赶紧敛一敛心神,拍拍自己的脸。

傻人,万万不可因为他的一句话就这样犯傻,谁知道他每年要写出多少张类似的卡片呢

她隐隐能猜出盒子里的东西是什么,可是她位置尴尬,不伦不类的,她不知道自己早熟敏感的心里有怎样凶狠任性的小怪兽,她看嘉莉妹妹,看珍妮姑娘,看苔丝,看漂亮朋友总病态地把里面的女人和自己对号入座。

别说公主了,成为正牌的辛德瑞拉的资格都没有。

她忽然没有打开盒子的心情了,又不能把它放在桌子上,只好趁着室友还没回去,悄悄锁进柜子里,好像拒绝一个甜美危险的引诱一样。

第二天是周五,下午下了课,她还不可避免地要面对那个看起来纯洁无垢的白盒子。

金色的蕾丝缎带绕得很繁复,她一反平时的急性子,慢慢地揭开一道又一道的弯弯绕绕,缎带之后是厚实的盒盖,她把它费力提起来,鼻尖萦绕着的是很特别的花香调。

很多年后她在北京的新中关购物中心偶然在很多甜甜圈和泡芙的甜香中嗅到了和这几乎一样的香气那是kenzo的flower,罂粟花香。

诱惑人犯罪的东西。

她想得没错,果然是一条白色的真丝宽松娃娃裙式的小礼服,左肩处一个异常精致工整的黑色方正的大蝴蝶结,蝴蝶结的下方一直延续到裙摆,果然是淡家人,或者直接说是淡家儒偏爱的valentino。

裙子下面,是一双roger vivier的矮跟皮鞋,她没有试,可是看了看华贵的鞋底,正好是6码。

十几年后的某一天,美剧盛行的时代,她穿着十几块钱的塑料拖鞋,守着笔记本看风靡的美剧gossip girl,女主角把脚上的一只鞋子脱給王子,说这只鞋子绝对比水晶鞋要贵。

可是15岁的赵枚只觉得不适应,有些卡脚。

她穿着好似量身定做的一套华贵装扮走向淡家低调的黑色车子,在灯火通明的大厅里,旋转的楼梯旁,看见淡家儒久违了的身影,长身玉立。

他身边的女孩子,长腿细腰,黑色的绷带裙装让她看起来前 凸后翘,妆容精

致明丽,染成红色的发尾在脸颊旁边随着她不时侧首和他说话和微微摇晃,雪肌红发,多么活色生香的一幕情景。

chapter5

赵枚的手在小礼服上收紧,她以为自己穿上了水晶鞋成了公主,却不知道和人家相比她仍旧是灰头土脸的一个孩子。

赵枚旁边窜出来一个青年,他长得和淡家儒有五分像,只是因为过早接触酒色,眼睑处一片浓重的青色,两旁也饱满许多,看起来没那么无双俊逸,气度从容。

淡家玄当年已经年满18,端着干白在他旁边笑容满面地问:“咦,这不是我未来的大嫂么怎么孤零零站在这里”

赵枚盯着裙子上被自己抓出来的褶皱,慢慢抚平,不答他的话。

淡家玄故作恍然大悟状,“哦,对了,我忘记了大哥正和lisa打得火热。”

他的恶意让赵枚觉得恶心,可是她却记住了这个英文名字。

淡家玄还在继续说,“大哥这次真是色令智昏,公司有明确的等级链和绩效考核系统,他却平白无故把lisa从8楼直接调到16楼,做他的高级秘书,让许多老员工都大不满意,直批淡家出了个不肖子孙。”

她心不在焉地东张西望,不想要面对淡家玄的嘴脸,恰好撞见淡家儒从旋梯上投下来的目光。

他不确定他看的是否是她,可是他却蓦地笑了,取了身旁侍者托盘里的干红,对着她遥遥举杯。

嘴唇微动,依稀是“cheers”

她把杯中红酒一饮而尽。

喝得太急了,忍不住咳嗽,淡家玄的目光被某个新出道的小模特吸引,再不管她这个未发育完全的小女孩儿。

忽然有一只胳膊扶着她的肩膀,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

她在学校的体育课上选修了散打,可是她任由这个人把她半拥在怀里。

绝不会错的,这个人,不管他换了什么牌子的香水,穿了什么材质的衣服,不管他是胖了还是瘦了,嘴里嚼着什么口味的口香糖,喝过什么样的酒,她都可以根据一个动作而肯定他的身份。

这样亲密无间的默契,在从8岁到15岁跌跌荡荡如流水一样的时光里,悄无声息地养成。

他微蹙眉头,“是让你来玩的,不是让你来豪饮的。86年,你出生年份的干红,就这样被你糟蹋。”

她咧着嘴装傻。

淡家儒擦干净她嘴边的红酒,一把把她横抱起来,有人为他们让出一条路来。

可是被公主抱的感觉并没有那么好,因为她的脸向外,直接撞进了迎面而来的lisa小姐的xiong前的伟岸风景。

她都快被捂晕了。

lisa毫不在意自己的xiong部被袭,反而说

,“daniel,你的妹妹好可爱。”

赵枚听见这句话,隐隐希望淡家儒能够出生否认,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希望,却在淡家儒并没有纠正lisa的说法,反而只轻轻微笑的时候感到一阵酸疼的沮丧。

他抱着赵枚从楼梯走上去,把她安置在床上。

赵枚晕乎乎地问:“淡家儒,为什么要和她好因为她有大咪咪么”

淡家儒哭笑不得。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轻轻叹了口气,“小玫瑰,你不明白的。”

淡家儒自港大硕士毕业后,进入普林斯顿大学念书,住在新泽西。

祥叔来学校接她,说是淡老太太有请。淡老太太从来都是又优雅又有威仪,每次见到她都是众星捧月的一堆,淡家老二,老三凑到她身边端茶倒水,说着笑话凑趣。淡家玄淡家礼在外面再怎么胡闹,到了她身边都是乖孙子的样子,就是淡家儒那样的人,也是恭恭敬敬诚惶诚恐的。

赵枚当然更加诚惶诚恐,她小跑着回了宿舍,换了套衣服。白色衬衫,灰色百褶裙子,想了想,又在外面套了件淡粉色粗呢外套。

淡老太太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对她的打扮很满意的样子,才慢悠悠地问:“小枚,你成绩如何”

赵枚谦逊地说,“还好。”

淡老太太回头挥了下手,一身黑色修身套装的助理把一个文件夹地给她。

淡老太太拿起名贵的金边眼镜打开来看,才叹息着说,“小枚真是个谦逊的好孩子,明明每次考试都是全班第一名。”

赵枚不知道怎么回答,淡老太太又说,“看起来你要是出去一段时间也不会影响成绩,这样我就放心了。”

“出去”

“没错。家儒一个人在新泽西,身边没有个贴心的人,我看着不放心。想来想去,还是你最合适。”淡林淑英女士笑得眼睛眯起来,十分慈爱的样子,“正好小枚你也可以去练练口语,毕竟香港本土虽然是英文授课,口音还是没那么准的。”

赵枚只觉得所有的血气全部都涌到喉咙,又被她努力地咽下去,脸上还是平静得体的微笑,她说,“您帮我定好机票了么”

果然,干练的秘书小姐从包中取出一个信封,赵枚当着淡老太太的面打开,里面是第二天的机票,以及淡家儒在当地的住址和电话。

淡家的人把她送到机场,安检之后却只剩下她一个人。

飞机上,旁边满脸皱纹和蔼可亲的德国大叔亲切地问她,“how are you”

来可以在长途旅行中多一个说话的对象,可是她最后犹豫了一下,只说了句,“fine,thank you。”装出一副自己英文十分差劲的样子,不想要发起对话。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牵线木偶,淡家随便哪个人动一动手指头,她就得手舞足蹈演着跌宕起伏的戏码。

比如说,她在学校再努力读书,成绩再好,在淡老太太看来,不过是当着她的面不经意地看一眼。

淡家儒算是她是什么人呢

或者她算得上是淡家儒的什么人呢她站在淡家儒的房门前,站在他的身边,他又会如何介绍她呢

她该怎么对别人说呢

那一刻,赵枚没有办法不怨恨,怨恨把她送到淡家的家人,怨恨对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淡家儒。

她在学校,祥叔帮忙办请假。好朋友钟心怡说,你们家人好开明啊,高三了还让你去美国旅游,我就只能在这儿读死书,死读书,成为四眼田。

其实钟心怡带着细框眼镜,一副白净秀气的样子,比不带眼镜还好看。

她聪明着,看出赵枚不高兴,说着笑话逗她开心。

lisa是在淡家儒在新泽西的大屋门口看见那个抱着膝盖的女孩子时,才觉得心里有一种压着一个秤砣的沉默yin郁的感觉。

她遇见淡家儒的时候,这个男人正在图书馆里,抱着本德文的原版书读得认真,她和朋友在咬着耳朵低语,他眉头轻皱,长长的淡淡的一道目光瞥向她们,她赶紧低下头示意朋友们安静,专业书上浮现出来的却是他异常俊秀冷峭的侧脸。

香港本身就不是多大的地方,他们这个圈子的活动范围更是有限,一共就那么几家人,拐弯抹角不远不近都有点亲戚朋友的关系,熟悉的餐厅,几个高级的俱乐部,总会遇见。

她和他很自然的就在一起了。父亲是联署官员,她本不应该和他走得近,可是她实在是爱他,太爱他,爱到看见他的一个笑容,他的一个亲昵的动作都让她觉得是难得的珍宝。

后来,她大学毕业,直接去了淡氏。淡家儒力排众议,把她从8楼直调到16楼,她觉得这辈子的幸福不过如此。

她第一次见到那个叫赵枚的女孩子的时候,淡家儒正陪着她在中环买衣服,购物袋子提了满手,兴冲冲的。

正挽着他的胳膊要上台阶,淡家儒忽然顿住脚步,望着台阶上下来的两个人,嘴唇微微一抿,眉头皱起来,眼神凌冽,浑身散发着森寒之气。

她诧异,这是

第一次在淡家儒身上感觉到如此强烈的情绪,这让她觉得他离很远。

“邵恒之,你怎么会在这里”淡家儒问前面的带着夸张的大戒指穿破洞牛仔裤染着栗色头发的少年,声音很是严厉。

邵恒之,lisa听过他的名字,他是内地某个高官的私生子,小小年纪在香港上流社会的圈子混得很开,和很多名门公子都交往甚密。

少年没什么反应,倒是旁边的少女,像是被什么惊动了一样,低着头退后了一步。

“这不正好遇见了赵枚,就索性两个人结个伴一起逛呗。再说,您也不放心她自己一个人在中环这么多人的地方随处晃啊,我这是为了小公主保驾护航呢。”

“赵枚,真的么”淡家儒抬眸,越过少年的肩膀,落在女孩子的身上。

女孩子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齐耳的短发,不浓不淡的长眉,窄窄的一道双眼皮,左脸颊一个笑涡,抿着嘴的神态和淡家儒有几分神似。

“嗯。”她乖乖应了一声,静静地看着他。

淡家儒倒是看不出情绪,“我让祥叔来接你,早点儿回家,不要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居然是一点都没把邵恒之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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