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是她!
那是她的心,她的花船上早殇的心泪,她的灯红酒绿之中诚挚如初的华年,在走过强颜欢笑的风尘岁月和誓与烟花比寂寞的日子之后,冷凝为水,冻结为冰,飘落为雪的饰品,青春的饰品她的穿了一十六载的美丽衣裳。
左思右想,不觉已是五内摧伤,神驰魂荡,禁不住情思纷乱,爱怨纠缠。
好像十六年漂泊无定美丽囚徒的生活,在一瞬间断裂开来,剥离出来,永恒在长天老日里,痛楚在心心念念中:噢,冤家,如果知我惜我之人如你,请替我毁了这件雪衣;如果怜我爱我之人如你,何以又拿这雪衣的名字来送我
商时月本是情急之下的一声招呼,全不知帘栊前雪衣的神伤黯然。
厅堂上,举杯豪饮觥筹交错的间隙,商时月又看到雪衣时,心里竟悠然生发出“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的惆怅。
鼓乐齐鸣,雪衣翩然登场。
霎时间,仿佛失足坠入寓意缠绵的幻境,商时月再也听不见那转轴拨弦咿咿呀呀的歌唱,却触摸到歌浓酒酣之中的一身雪衣。神摇意夺的境界美妙淋漓,犹如虚拟的梦魅,任由空蒑遐想的情思流落在无边无际无遮无拦的心界,纵横驰骋,随心所欲,自由如风,似是浮在水乳交融的薄雾里,又似飘在来去无踪的青云中,最后,终究要归落于丝竹和韵那是一颗歌妓的心呵,她又怎能只是歌妓
恍惚中,无数的红纸伞在舞榭歌台上飞旋,那是她在表演伞舞。
舞者的雪衣在红纸伞的光晕里,栖云出岫一般:身段柔若无骨,舞姿轻盈如水,手臂的挥舞是冰肌入心的颤栗,眼神里的哀怨怎么看都是缱绻究竟是愁着前生的契阔还是忧着今生的销歇
如此冰清玉洁,如此纤尘不染。
商时月只觉得往日锦绣般拂掠而过的绿肥红瘦莺莺燕燕,尽都黯然。
眼里只有雪衣啊,只有雪衣!
这是他用一颗情痴的心认得的女子。
这是他的雪衣!
他的心被一种快乐的麻痹袭取了,为梦所有;
他的心被一种膨胀的幸福攥紧了,为她所有。
从此,任由她在心里唱着,听着,世上便只有了歌声;
从此,任由她在心里舞着,看着,世上便只有了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