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掌柜的叹息道:“今年不是粮食大熟么?东家可怜那些泥腿子们卖不出粮食,就好心收了些,谁知却因此惹来了杀身之祸……”
什么好心云云,自然是带了美化滤镜。
事实上昌隆号的东家,近来大肆上下其手,逼得百姓只能贱卖粮食,结果明明是大丰之年,所得却比往年还少些。
一开始因为南北之争的舆论,那怨气都是冲着官府去的。
可十多天前,朝廷突然宣布平价收粮,一下子就反转了舆论。
当时刚在昌隆号粜完粮食的农民,听说朝廷给出的收购价,比昌隆号足足高出一倍有余,个个后悔的锤头顿足。
于是就有人找到店里,希望能把粮食赎回来,再重新卖到官仓去。
昌隆号怎肯依从?
两下里先是起了咬,后来昌隆号的伙计一拥而上,将找上门的农民打的遍体鳞伤,又丢出门外示众。
结果内中有一人,回家没多久就咽气了。
苦主抬着尸首找上门来,又被昌隆号的人冷嘲热讽了一番,反还要买下人家寡妇孤女做奴婢。
后来这事儿传开了,惹得贱卖粮食的农民群情激奋,围住昌隆号要讨个说法。
昌隆号这才发觉事情闹大了,慌忙收买了几个带头的农民,想要息事宁人。
岂料消息再次走漏,愤怒的农民冲进店里一通打砸抢不说,临走还有人放了把火,将昌隆号的东家、少东家,全都烧死在了车马店里。
眼下三个庶出的儿子都在争家产,最后能不能保住昌隆号的产业,怕还在两可之间。
这等境况之下,店里哪还有心情做买卖?
问明究竟之后,麻贵就有些失魂落魄。
显然发小突然死于非命,让他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王守业的关注点,则主要放在了朝廷平价收粮的举措上。
事情本身当然称得上是德政。
但国库貌似也不怎么富裕,如此大规模的收粮,究竟能坚持多久?
而这额外收粮的亏空,又该如何填补?
不过转念又一想,自己区区五品守备,操这紫禁城的心作甚?
当下收敛了心绪,询问那掌柜,可有合适的马匹向外贩卖。
少东家虽然已经不在了,但麻家在大同府却是一方豪强,那掌柜的自然不敢怠慢分毫。
忙将二人请到了后院,牵过几匹高头大马供王守业挑选。
王守业原本相中一匹梨花白,结果骑上去试了试就又改了主意。
倒不是马不好,主要是他古铜色的皮肤,骑在这马上愈发显得扎眼。
最后还是老老实实,选了匹作价四十两的踏雪乌骓,放弃了对‘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的向往。
回程的路上,王守业骑在马上,颇有些顾盼自雄——以前虽然也骑过几回,但那都是别人的马,这头一回骑上自己的坐骑,感觉就是不一样。
倒是麻贵没了来时的亮相,一路沉默寡言的,直到离着李成梁的落脚处不远,他才又勉强抖擞起了精神。
李成梁是在外城西南角,租下了一间有些偏僻的小院,也亏的麻贵来过两回,兜兜转转才没有迷路。
等到了那小院门口,二人翻身下马正要开口叫门,忽见院内飞起个百十斤的石锁,足足窜高到丈五有余!
【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