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世代为臣,跟随太祖皇帝开国至今,出了不少良臣美玉。一直战战兢兢匡扶大齐的江山社稷,从未行差踏错,在世人口中素来有贤名。
只是人活着,不是光有名声便够的。
家业传到江暮云父亲手中,江家便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了。往日的辅佐大臣如今只剩下两袖清风,空有一身贤名。当官当得不如那些老奸巨猾的奸佞之人,作为贤人又不够当世大儒那般名头响亮。
在这样尴尬的情况下,江家出了个江暮云。
他十五岁之龄便从太学中脱颖而出,完成了各业博士的授命考核,只待天子召唤进殿便可拜官入朝,平步青云。
太学以积分为制,每年都有大考小考,满八分便可从太学里毕业出来,修不满便继续修。有多少人削了脑袋的钻进去,却出不来。教学严厉至极,是个白头翁与美少年同在的地方。江暮云能脱颖而出,实力可见一斑。
那个冠有盛名的少年,和前世的顾之棠一样,半生都活在传说中。
世人传他少时便能与当世大儒款款而谈,聪颖不凡;又传他精通琴律御射,可谓为瑶琴圣手也可鲜衣怒马;也传他俊秀风流,倚马而过招得满楼红袖,鲜花绣帕落满身,瓜果香囊掷地满。
眼看着江家就要打一场翻身仗,江家却垮了。
她至今没有想明白,江家好端端的怎让人搜出了要造反的证物。父皇平时虽然宠她,却唯独在皇权一事上从不让人置喙,江家满门说斩就斩。
而那个惊艳绝才的少年,在十七岁的时候,被她收入府中。从此之后,以面首的身份,在公主府里度过了七年的时光。
这样屈辱的身份,对他来说应当是相当难熬的。
她想补偿他,给他荣华富贵,但是他不要;他想离开,她就用尽一切手段剪断他的羽翼,迫使他留下来。
这样的感情浓烈而又强势,她以前性格太过霸道要强,不成功便成仁,从来不给自己留一丝退路。
想她做公主的时候,惊世骇俗,面首是说养就养;养的面首也是如此的不同寻常,说造反就去造反了。
嗯,他造反了。
她把江暮云逼得和楚文觉一同造反去了。
那个窃她家国的乱臣贼子,是她一手养出来的。
江家最终还是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她剪断他的羽翼,他就用更长的时间来谋划着一切,最终把贵为公主的她踩在脚下。
而在被关在别庄里的五年,她也曾试图想过要逃,但是逃不掉。
江暮云可以做到的事情,她做不到。这一点,让她尤为挫败。
五年的时光磨平了她的棱角,她开始觉得,如果没有公主的名头,她大概就真的什么也没剩下了。
她有时候在想,现在的江暮云如何了,她赵家的江山社稷如何了,父皇在天之灵见她如此没出息是不是要气得跳脚。
江暮云从来不让她知道外面的消息,把她关在那个囚笼里,任由她自生自灭。
他这是在报复她。
和江暮云的事情,算是一笔糊涂账,怎么算都掰扯不清楚。而如今想来,也依旧是……意难平。
如今,她有机会可以从头再来,自然是要让那个骄傲得眼睛仿若长在头顶上,说她只会仗势欺人的江暮云瞧瞧,她会的可不是只有仗势欺人而已。
上辈子造的孽够多了,自己引狼入室,她偶尔也想堂堂正正站在朝堂上威风一把,而不是作为一个荒yín的公主天天被骂啊骂。她所求的,从来都没有机会。
现在天时地利人和,要是继续这么混账下去,浑浑噩噩度日,也太浪费了。
纨绔做起来难度不大,她上辈子的行径想来和恶霸也没什么区别了。今生,就有追求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