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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归辛树上前助战,不数招已点中了孟伯飞的道。只见他在大厅中东一晃,西一闪,片刻之间,已将孟家数十名弟子亲属全都点中了道。这些人有的伸拳,有的踢足,有的弯腰,有的扭头,姿势各不相同,然而个个动弹不得,只是眼珠骨碌碌的转动。贺客中虽有不少武林高手,但见神拳无敌如此厉害,哪个还敢出头?
归二娘对梅剑和道:“搜那姓董的。”
梅剑和解下董开山背上包裹,在他身上里里外外搜了一遍,却哪里有茯苓首乌丸的踪影?归辛树解开他道,问道:“丸药放在哪里?”
董开山道:“哼,想得丸药,跟我到这里来干甚么?亏你是老江湖了,连这金蝉脱壳之计也不懂。”
归二娘怒道:“甚么?”
董开山道:“丸药早到了北京啦。”
归二娘又惊又怒,喝道:“当真?”
董开山道:“我仰慕孟老爷子是好朋友,专诚前来拜寿。难道明知你们想抢丸药,还会把这东西带上门来连累他老人家?”
圣手神偷胡桂南走到袁承志身边,低声道:“袁相公,这镖头扯谎。”
袁承志道:“怎么?”
胡桂南道:“他的丸药藏在这里。”
说着向“寿”字大锦轴下的一盘寿桃一指。袁承志很是奇怪,低声问道:“你怎知道?”
胡桂南笑道:“这些江湖上偷偷摸摸的勾当,别想逃过我的眼睛。”
袁承志大笑道:“旁人想在神偷老祖宗面前搞鬼,当真是鲁班门前弄大斧了。”
胡桂南笑道:“姓胡的别的能为是没有,说到偷偷摸摸甚么的勾当,却输不了给人。这姓董的好刁滑,他料到归二爷定会追来,因此把丸药放在寿桃之中,等对头走了,再悄悄去取出来。”
袁承志点点头,从人丛中出来,走到孟伯飞身边,伸掌在他“璇玑”、“神庭”两上按捏推拿几下,内力到处,孟伯飞身子登时活动。
归二娘厉声道:“怎么?你又要来多管闲事?”
把孩子往孙仲君手里一送,伸手往袁承志肩头抓来。袁承志往左一偏,避开了她一抓,叫道:“师嫂,且听我说话。”
孟伯飞筋骨活动之后,左掌“瓜棚拂扇”右掌“古道扬鞭”连续两掌,向归二娘拍来。他这快活三十掌驰誉武林,自有独得之秘,遇到归辛树时棋差一着,缚手缚脚,但与归二娘却不相上下。两人拳来掌往,迅即交了十多招。归辛树道:“你让开。”
归二娘往左闪开。孟伯飞右掌飞上。归辛树侧拳而出,不数招又已点中了他的道。
袁承志若再过去解他道,势必跟师哥动手,当下只有皱眉不动。
归二娘脾气本来暴躁,这时爱子心切,行事更增了几分乖张,叫道:“姓董的,你不拿药出来,我把你两条臂膀折了。”
左手拿住董开山手腕,将他手臂扭转,右拳起在空中,只要往下一落,一拳打在肘关节上,手臂立时折断。董开山咬紧牙关,低声道:“药不在我这里,折磨我也没用。”
贺客中有些人瞧不过眼,挺身出来叫阵。
袁承志眼见局面大乱,叫道:“大家住手!”
叫了几声,无人理睬,心想:再过得片刻,若是杀伤了人命,那就难以挽救,非快刀斩乱麻不可,突然纵起,落在孙仲君身旁,左手一招“双龙抢珠”食中二指往她眼中挖去。孙仲君大惊,疾忙伸右臂挡架。岂知他这一招只是声东击西,乘她忙乱中回护眼珠,右掌在她肩头轻轻一推,孙仲君退开三步,孩子已被他抢了过去。孙仲君大惊,高叫:“师父,师娘!快,快,他……”
归辛树夫妇回过头来,袁承志已抱着孩子,跳上一张桌子,叫道:“大家别动手,听我说话。”
归二娘红了眼睛,嘶声叫道:“小杂种,你敢伤我孩子,我……我跟你拚了!”
说着要扑上去拚命。归辛树一把拉住,低声道:“孩子在他手里,别忙。”
袁承志道:“二师哥,请你把孟老爷子的道解开了。”
归辛树哼了一声,依言将孟伯飞道拍开。
袁承志叫道:“各位前辈,众家朋友。我师哥孩子有病,要借贪官马士英的丸药救命,可是这位董镖头甘心给赃官卖命,我师哥才跟他过不去。孟老爷子是好朋友,今日是他老人家千秋大喜之日,我们决不会有意前来打扰。”
众人一听,都觉奇怪,明明见他们师兄弟互斗,怎么他却帮师兄说起话来了。归氏夫妇更加惊异。归二娘又叫:“快还我孩子!”
袁承志高声道:“孟老爷子,请你把这盘寿桃掰开来瞧瞧,中间可有点儿古怪。”
董开山一听,登时变色。孟伯飞不知他葫芦里卖甚么药,依言掰开一个寿桃,只见枣泥馅子之内露出一颗白色蜡丸,不禁一呆,一时不明白这是甚么东西。
袁承志高声说道:“这董镖头要是真有能耐给赃官卖命,那也罢了,可是他心肠狠毒,前来挑拨离间,要咱们坏了武林同道的义气。孟老爷子,这几盘寿桃是董镖头送的,是不是?”
孟伯飞点点头。袁承志又道:“他把丸药藏在寿桃之内,明知寿桃一时不会吃,等寿筵过了,我师哥跟孟老爷子伤了和气,他再偷偷取出,送到京里,岂不是奇功一件?”
他一面说,一面走近桌边。胡桂南也过来相助。两人把寿桃都掰了开来,将馅里所藏的四十颗丸药尽数取出。袁承志捏破一颗蜡丸,一阵芳香扑鼻,露出龙眼大一枚朱红丸药来。
他叫胡桂南取来一杯清水,将丸药调了,喂入孩子口中。那孩子早已气若游丝,也不哭闹,一口口的都咽入了肚里。归二娘双目含泪,又是感激,又是惭愧,心想今天若不是小师弟识破机关,不但救不了儿子的命,还得罪了不少英雄豪杰,累了丈夫一世英名。
袁承志等孩子服过药后,双手抱着交过。归二娘接了过去,低声道:“师弟,我们夫妇真是感激不尽。”
归辛树只道:“师弟,你很好,很好。”
胡桂南把丸药都递给了归二娘,笑道:“孩子再生几场重病,也够吃的了。”
归二娘心中正自欢喜不尽,也不理会她话中含刺,谢着接过。
归辛树忙着给点中道的人解,解一个,说一句:“对不住!”
孟伯飞默然,心想:“你儿子是救活了,我儿子却给你打死了。定当邀约能人,报此大仇。”
袁承志见孟门弟子抬了垂死的孟铮正要走入内堂,叫道:“请等一下。”
孟铸怒道:“我哥哥已死定啦,还要怎样?”
袁承志道:“我师哥素来仰慕孟老爷子的威名,亲近还来不及,哪会真的伤害孟大哥性命?这一掌虽然使力大了一点,但孟大哥性命无碍,尽可不必担心。”
众人一听,都想:“眼见他受伤这般沉重,你这话骗谁?”
归辛树夫妇也是睁大了眼睛,归辛树自然知道自己刚才拿出的功力,那孟铮眼看是有死无活了,可眼见袁承志这么说,想必有所仗恃,两夫妇对望一眼,不知袁承志要如何做为。
袁承志道:“我师哥并未存心伤他,只要给孟大哥服一剂药,调养一段时候,就没事了。”
说着从怀中取出金盒,揭开盒盖,拿了一只朱睛冰蟾出来,用手捏碎,在碗中冲酒调合,给孟铮喝了下去。不一刻,孟铮果然脸上见红,呻吟呼痛。
孟伯飞喜出望外,忍不住泪水从脸颊上直流下来,颤声道:“袁相公,你真是我儿子的救命恩人。”
袁承志连声逊谢。
当下孟铸指挥家人,将兄长抬到内房休息。厅上重整杯盘,开怀畅饮。
归二娘向孟伯飞道:“孟老爷子,我们实在卤莽,千万请你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