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知晓此地凶险,徐行之还是不免花上时间呆了一呆。
这张脸长得真不坏,体貌修颀,颇有侠士名流之风,面部不动则已,一动便神采张扬,眼眉口鼻,无一不合衬“俊美”二字。
大抵是因为气质太过矜贵清肃,左侧眼角还落了一滴泪痣,徐行之板起脸来,竟能看出几分禁欲的冷sè来。
徐行之想,上天居然把这张脸给了自己这个碎嘴子,真是bào殄天物。
在徐行之感慨时,重新滑入林间的大蛇正在地上痛苦且无声地翻滚着。
——它的关节正在被某种诡异的力量一根根挫断,声声响亮,就像是一棵被掰折的草。
徐行之回到山洞里时,发现那黑影已经坐了起来,手里正掰弄着一根枯草。
枯草从尾端开始,已经被他折出了数条断痕。
他一边折,一边数着数:“……五,六,七……”
看到徐行之回来,他把双手背到了身后,仰头看向徐行之。
……迷之乖巧。
徐行之看他jīng神还不错,喂他喝过水后便催促道:“咱们快些走吧。这里不大对劲。”
黑影点头,把手里折得七零八落的杂草放下,伸出两条手臂,意指明确。
……要背。
徐行之打量了他一下:“我看你伤得也不是很重啊,自己起来走。”
黑影不动,只仰着头看徐行之。
徐行之和他对峙了几秒,不为所动:“起来。”
黑影依旧张着手臂,下巴微收,竟是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
徐行之面对着那人焦糊得看不出五官的脸又坚持了片刻,眉头不耐烦地一皱:“……啧。”
再出山洞时,黑影仍趴在徐行之背上,身上裹着徐行之的外袍。
徐行之挽了挽裤腿,涉水朝对岸走去,而黑影回头,看向茂密的林间,森冷一笑。
骨蛇倒伏在林间,骨头扭成了一团烂泥,地上满是挣扎过后的残迹。
它倒在一片杂草间,早已没了气息。
一群蚕豆大小的蚂蚁从巢xué里涌出,不消片刻就将骨蛇瓜分干净。
而奇怪的是,在路过徐行之刚才踩下的林间足印时,它们都唯恐避之不及,直接绕开,好像刚刚有一头可怕的野兽从那里路过。
三十里的路程一句话也不说,终究是无聊了点,徐行之花了二十多里路,把原主的记忆整理一遍后,发现大多都是零落散碎的细枝末节,竟没有稍微完整一些的片段,就连那孟重光的样貌都是模模糊糊。
徐行之起初觉得奇怪,但转念一想倒也合理,这记忆是从死人身上剥下来的,有不详之处,倒也不奇怪。
现在他唯一知晓的,是孟重光额头中央有一颗朱砂痣。
要杀死孟重光,必然要从那里下刀。
左右是无聊,徐行之主动跟背上的人搭起话来:“你怎么受的伤?”、
那人嘶哑道:“……被人暗算的。”
徐行之又问:“你在蛮荒里呆了多久?”
他说:“不记得了。感觉有一百年那么久。”
徐行之当他是开玩笑,便直入主题道:“你认识孟重光吗?”
黑影沉默片刻:“你找他作甚?”
徐行之发现有门,不觉惊喜,答曰:“他是我师弟……”
黑影刚想说些什么,二人突然同时听得远方炸开一阵喧哗声,一阵裹挟着热风的灵力波纹横推过来,险些把徐行之扫倒在地。
巨响的来源是东南方的巨塔方向。
黑影竟然难得显露出了焦急之sè,推了推徐行之的肩膀:“就是那个地方,快去!快去!”
按照徐行之的个性,肯定是立刻掉头撒腿往西北方跑,越快越好,绝不去触那个霉头,但一想到孟重光有可能在那里,徐行之干脆一咬牙,朝高塔所在的方向狂奔而去。
愈bī近那交战的中心地点,徐行之愈感觉背上的人焦躁不安。
而同样的,愈bī近那巨塔边缘,莫名的压迫感就越叫徐行之喘不过气来。
率先进入徐行之视线的是一个站在断崖上的青年,半副可怖的铁制鬼面挡住了他的上半张脸,他身在高处,玄衣飘飞,像是一只乌鸦,掌心有淡紫sè飞光眩转。
……不过这是一只小个子乌鸦。
徐行之记得这个人,他也在自己的话本里出现过。他是孟重光的手下,鬼修一名,通晓御鬼之术。
但徐行之还没来得及为他取一个名字。
准确说来,整本话本里,徐行之只为孟重光一人起了名字。
在徐行之的设想中,世界共分人修,妖修,鬼修,和魔修四道,其中唯有人修一脉是公认的正道,有统领三界之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