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回过头来,恰好跟唐琦碰了个照面。
“公子……”
“父亲在家吗?”唐琦没有给暮雪道谢的机会。
“老爷在府上呢!”暮雪小心回答道,接着她推开了唐琦,食指交叉,冲着唐琦微微行礼,应了一句:“公子请随我来。”
接着,她一小步一小步地转过身,因为脚小她不得不扭动着身体走路,跟在暮雪的身后,唐琦不禁陷入到了回忆当中。
唐琦还清楚地记得一年前陪着父亲唐玉东游的时候路过齐州,那时候刚刚流行起缠足之风,虽说仅仅局限于北方,可恰恰是这样双脚玲珑行动不便,所走出来的步子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美感来,这么一摇一晃地步伐惹人怜惜,这样的女子在风尘地方可是能够卖出一个非常不错的价钱。
也正是因为在去往齐州的路上,唐玉父子看到了一处平日里并不少见的现象,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遇到了暮雪。
暮雪家境原先不错,可是她的父亲不知合适染上了赌瘾,这赌场上十赌九输,越输越想赢,这不,一咬牙一跺脚,干脆将自己及笄之年的女儿给赌出去。
结果还是一如往常,哪怕是下了非常大的决心跟毅力都没有让神明将祝福降临在自己的头上,又或是说他根本没有交好运的运气,不出所料,他又输了。
虽说既然来赌了,就必须要接受输的命运,暮雪的母亲死的早,接着父亲又将她作为赌注输了出去,她还没有做好准备便被两个壮汉硬生生地拉扯。
可是暮雪竭力反抗,不愿意就此罢休,就看见暮雪抱着一个人的腿,拼命哭喊着,那人挣脱不得,遂指使另外一个人去拉扯暮雪的两条腿,妄图扯开她。双方僵持在了原地,吓坏的暮雪不断冲着她的父亲呼救,可是这个已经一无所有的男人除了跪在路边冲着暮雪不住磕头以外,他确实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
“真是造孽啊,造孽啊!”
看着别人如此轻薄自己的女儿,这个父亲竟然瘫在了原地,他哭的脸上布满了泪痕。
恰恰在这时候,唐玉父子的车马经过这条路,掀开窗帘,本打算看看窗外风土人情,却不曾想刚刚好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看来齐州跟开封一样,强抢民女的土匪依旧数不胜数啊。”唐琦轻叹了一口气,远远望着那苦苦支撑的女孩,唐琦的脸上露出了极为复杂的神色。
同样是外面的声音吸引了唐玉的注意,唐玉与妻子李氏询问侍卫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见到官军朝他们而来,抢姑娘的恶霸立马落荒而逃,只留下躺在地上灰头土脸的暮雪,还有跪在一旁的老人。
“青天大老爷,青天大老爷啊!”
看到官军,老人就像是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一般,他不顾自己额头上的淤青连连磕头,直到唐玉的马车来到他的面前。
当时的暮雪也冷静下来,她坐在地上,头发蓬乱,灰头土脸地一言不发,说来也是,不管是怎样的女孩,受到了这样的侮辱,恐怕一时半会都不会缓和吧。
“官人,这是……”李氏问唐玉。
“又是一个输了家人的赌徒啊。”身为提刑司的唐玉对这种事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是个可怜的姑娘。”李氏望着暮雪,不由心生怜悯,“多好的姑娘啊,这么一闹,可不就糟蹋了嘛,这以后,还能够嫁的出去吗?”
唐玉沉默了片刻,接着起身说道:“让我去看看怎么一回事。”
唐玉刚一下车,暮雪的父亲就对着唐玉“蹦蹦蹦”磕了三个响头,嘴里还不住叨念着:“青天大老爷啊,青天大老爷啊,您可要替我做主啊!”
唐玉伸出手来准备示意安抚这个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老人,哪曾想在他身旁的暮雪竟然“嗖”得一下站了起来,一瞬间就爬上了车,也不知道这么一个小小的身体有多么大的力量。
“喂!喂!”
车上的马夫呼喊着将她一把抱住,可是暮雪就像是发了疯一样疯狂地朝着马车里面挤,嘴里还大喊:“救救我,救救我……”
突然,那声音嘎然而止,只看到暮雪身体一抽搐,整个人哑巴了。
原来是唐琦在车里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暮雪的脖子,让她尽管长大了嘴巴,也发不出声音来。
“疯女人!”唐琦的声音阴冷且带有威胁的意味,他的眼睛隐藏在车厢里的黑暗当中。
暮雪的眼角流出一滴眼泪,普普通通的眼泪在她那布满灰尘的脸上格外显眼,唐琦想杀了她,可是不论怎样都狠不下心来。
唐琦最终松了手,他放过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