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敏虽然不喜欢过于繁琐的礼仪,不过从台湾前往临安的路上,倒也同老师学习了一些必要的礼节。听到李椿年的话语,他立刻明白了过来,起身以后辈之礼重新拜见了对方,方才认真的回道:“晚辈从鄱阳刚刚返回,不知前辈乃是师公之友人,刚刚倒是晚辈唐突了。”
“坐下说话吧,老夫同光弼兄也是好久未见面了,连为他送行都没赶上,真是…”李椿年不紧不慢的说起了自己同洪皓的几次见面,顺便追思了下故人。
对于这样的场面,倒是沈敏始料危及的,他只能在旁唯唯诺诺的听着,不敢出声打断对方的回忆。李椿年说了大半天,把沈敏刚刚的显露出的气势都给磨散了之后,方才话锋一转说道:“既然是洪氏的门生,大家就是自己人,那么我们之间倒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
老夫只想从你这里问一句实话,你刚刚说要让某些阶层从平准务的活动中受益,这究竟是为了一己之私而言呢?还是确实是出于公心才这么说的?”
如果不是李椿年突然看出了自己的破绽,和自己叙了师门,沈敏也许会含糊几句,把这个问题随便就应付过去了。不过现在么,他意识到自己要是胡言乱语一通,恐怕不仅会失去对方的好感,连鄱阳洪氏的名头也要被抹黑了。
略略思考了一会,沈敏稳住了心神说道:“前辈,晚辈以为不管做什么事,我们总要在事前分析一下,做这桩事情的时候,到底谁才是我们的对手,谁又是我们可以拉拢的朋友。
比方说设立平准务这件事上,受到影响的其实有三类人,乡村的中下等户,地方大户和商贩们。这中下等户就不必说了,他们是这件事的受益者,只要不是被人挑唆总是会支持前辈的。
而地方大户和商贩们虽然现在都是反对前辈的,但他们的反对程度却是不一致的。对于商贩来说,囤积居奇和哄抬物价乃是出于自身追逐利润的天性,因此他们对于前辈所设立的平准务稳定乡村物价的行为自然是反感的。
但是,正因为这些商贩的天性是追逐利润,所以只要平准务在稳定物价的同时,给他们留出一定的利润空间来,他们也不是非要冒着鱼死网破的结果和前辈反抗到底的。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一个稳定提供物产和拥有一定消费能力的乡村市场,对于商贩们来说也是能够接受的。所以他们并不是我们真正的对手。
于是剩下来就是那些地方大户了,我们可以设想一下,如果平准务这个机构不存在,那么这些地方大户会得到什么好处。他们可以用高利贷控制乡村的中下等户,迫使他们低价贱卖自己的劳动产出,从而获得超高的收益。
而当这些中下等户被榨干的再也付不起高利贷的利息时,或是夺取他们的田地,或是把他们的妻女变为自家的奴婢,直到把这些一文不剩的穷人从自家土地上赶走为止。这个时候大户再从外地招募那些同自家土地毫无瓜葛的客户来耕种,他们就合法合理的获得了这些土地,而不用再担心有人向他们讨要土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