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海外贸易的税收一年将近两百万贯,真要同这个盘踞台湾岛的保安社打下去,今年的海外贸易税收泡汤不说,还得贴进去好大一笔开销。既然福建路的水师打输了,那么接下来也只能动用禁jūn_rén马了,禁jūn_rén马动一动,那开销和烧钱也没什么区别了。
于是在秦桧的决定下,招抚的方案很快就定了下来。至于人选么,就落在了他这个被天子召回京城不久的秘书省正字身上。在这位太师眼里,不管皇帝召他回京想要做什么,只要把他赶出京城去,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么。
洪遵虽然在福建时已经听福建官员说起过保安社这股盗贼的诡异之处,据说这伙盗贼不仅火器凌厉过官军,就连出阵作战也是进退如一,宛如官军。
当然根据泉州百姓的说法,保安社当日在外海击败官军船只,直接冲到泉州港耀武扬威时,其军纪比之官军不知严整了多少倍。起码这些海盗上岸购买东西还是肯花钱的,看见妇人最多也就是调笑几句,不会上前动手动脚。
据说当保安社从泉州城外退走时,带走的不过是一些自愿跟随的乞丐贫民和逃奴而已,并没有掳掠百姓之举动。当然也有一些消息灵通人士宣称,保安社当日不是攻不下泉州城,而是收了城内官员、大户一笔惊人的赎城费,这才放了被俘的官军退走的。
洪遵自然是不相信这最后一条传闻的,虽说自朝廷南渡以来,大宋官员的道德水准一直在下降,在加上秦桧秉政这十七年,所重用着皆为无耻奉迎自己的小人,更是败坏了官场的风气。
但福建路是什么地方?是仅次于两浙路腹心之地的要害之地,朝廷每年半数海税皆来之于此,是朝廷不能不重视的财源之所在。他实在是有些不能相信,福建的官员居然能干出向盗贼支付赎城费这等耸人听闻之事。
直到他在延祥兵都虞候郑庆的陪同下踏上了北港,这座保安社在台湾岛上的巢穴,他才意识到,这里和他想象中混乱的盗贼据点或山寨完全是两回事。
港口外停泊的大小船只井然有序,港口不仅有戴着红袖套的人员管理秩序,还有不少青壮正在挖掘扩建。距离港口不远的村寨里,街道横平竖直不说,两侧房子也是整齐一致,没有什么特立独行之建筑。而街道上的行人,不仅有持刀背弓的青壮,同样也有老弱妇孺,这里的街道上同样不缺乏贩卖各种货物的商贾。
以洪遵前半生四处奔走的阅历来看,此地虽然不及泉州、明州等大郡,但却比大多数内地小城要繁华的多了。而且他也注意到,虽然这村寨内大多数青壮都是恶形恶状的,但是却几乎看不到什么当街斗殴的举动,只要一有人争吵就会有带着红袖套的寨丁冒出来把人带走,而争吵之人也就乖乖的跟着走了。
这一路行来,洪遵心里就不停的修改自己对于盗贼的印象,直到他进入到村寨之内的这所名叫北港小学的院子,听到了平房内传来的这番读书有什么用的评论。他这才豁然开解,这保安社哪是什么盗贼,分明就是一个雏形的藩镇啊。
他们有着自己的jūn_duì,自己的财源和地盘、人口,再加上这样一个不谈忠君爱国,不讲三纲五常,只谈亡国和亡天下之论,只讲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人物,这保安社还能为朝廷所用?
心中大为震惊的洪遵,下意识的就向身边的沈大将问道:“沈社首,在此教授学生的,是何人?”
并没有注意到洪遵眼神的沈大将顿时大大咧咧的说道:“回洪官人话,在此教书的是李秀才,不过刚刚说话的却是我家三郎。他学问一般,却最爱同这些小儿胡闹,倒是让官人见笑了。二郎,还不将你三弟叫出来,让他出来拜见洪官人和郑都虞候…”
在洪大将的嚷嚷声中,平房内的孩童们早就被惊动了,不待沈二郎进去叫人,一名穿着白色短衣和合裆裤的少年已经闻声走了出来,对着沈大将叉手问候道:“爹爹和二哥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