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仅在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请支持正版! 尘烟浮荡的空地上只剩宁王和岳凌兮两人, 流矢如梭, 劈头盖脸地罩了下来。.. 他扔了缰绳,一把将她从地上拽起来, 然后迅速腾起轻功朝后方跃去, 霍如射日矫如龙翔,快得难以想象。然而箭矢紧追不舍, 眼看即将穿xiōng而过,他突然转了个方向,卷着她就地一滚, 停下来的瞬间有剑光闪过,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割断了, 紧接着几根巨大的柱子砰然倒下,挡住了所有的箭矢。 不知过了多久,叮叮咚咚的响声终于停止,岳凌兮喘着气从地上爬起来, 看见周围chā满了箭, 只有他们身下这片方寸之地完好如初,多亏了这些柱子, 否则她恐怕已经被扎成了筛子。 可是战场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思及此,她眉间微微一拢,顺着柱子倒塌的方向一路望过去, 几秒之后忽然愣住了。 这是楚军的投石机!他居然把投石机给拆了! 岳凌兮立即转过头看向宁王, 他的头盔不知何时掉了, 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来,眉入鬓,chún削薄,那一双深眸定定地看着她,亮如子夜寒星,倒映着天光也倒映着她的眉眼,教她难以移开视线。 他为了救她不惜以身犯险,还毁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她想说谢谢,却不知用楚语该怎么说。 然而眼下形势依旧严峻,宁王直起身子梭巡片刻,对她道:“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这句话岳凌兮听懂了,遂点了点头,刚迈开步子,一支冷箭嗖地划过衣角,离她的胳膊只差半寸,宁王反应极快,长臂一揽,再次将她按回了屏障之后。 神机连弩重新上满箭矢不可能这么快,这箭是哪来的? 宁王目中闪过疑sè,旋即望向城楼上方,只见方才被打散的夷军又重新聚拢在一起,个个张弓搭箭,还有一小拨人反攻了回来,笔直冲向他们所在的地方。 擒贼先擒王,他们是冲着他这个三军主帅来的。 中军那边很快也发现不对,流胤正准备带兵过去支援,又是一波箭雨落下,生生将他们bī回了原处,丝毫动弹不得,紧跟着夷军便似cháo水般涌了上来,将战线一分为二,封死了中军前进的路线。 情况不妙。 虽然弓箭手不如神机连弩威力大,但在饱受攻击的情况下宁王和岳凌兮身前的屏障也抵挡不了多久了,木头断裂的声音不停响起,犹如地府冥钟在耳畔回荡,让人胆战心惊。 这种情况之下岳凌兮反而出奇的冷静,她默默拾起了宁王的头盔,然后递到他面前。 他武艺高qiáng,不带着她,或许还有机会突围。 宁王瞥了她一眼,接过头盔戴好,嘴角随之往上翘了翘,尔后突然扣住她的纤腰,将她紧紧按在身侧。 “救人救一半不是我的作风。” 语毕,岳凌兮还来不及弄明白他的意思,眼前景象忽然急速后退,而那些近在咫尺的夷军也开始兴奋地大叫。 “他们出来了!停止射箭,活捉宁王!” 一把锃亮的弯刀从斜后方chā了过来,直指宁王背心,他猛地回身甩出一道剑气,那人便如雕像般僵住了,数秒过后xiōng前骤然裂开狭长的血河,如瀑布般喷洒一地,甚是可怖。岳凌兮咽下喉间翻涌的酸水,缩头避开另一刀,拖着伤腿紧跟在宁王身旁,尽全力不成为他的拖累。 尽管如此,两人还是被bī到了死角。 蒙城本就位于高低起伏的山岭之间,到处都是悬崖峭壁,两人被呼啸而过的山风牵动着步伐渐行渐远,直到沾满腥味的湿气guàn进鼻尖,宁王那双幽深的黑瞳忽然一亮。 “抓紧我。” 他低声说完,长剑即从手中疾射而出,穿透了离他们最近的那名西夷士兵的xiōng膛,然后他一个利落的旋身,扣住岳凌兮就从山坡跳了下去,笔直坠入滔滔江水之中! 万万没想到,岳凌兮压根没听懂他的意思。 混杂的声音中要辨别他说出的字眼已经很难,再加上他动作那么突然,所以她基本上是毫无准备地掉进了江里,还没来得及憋气就被灭了顶,更别提抓紧他了。 夏汛当前,水流湍急,两人被冲得七零八落,完全不受控制,宁王穿着盔甲,受到的冲击较小,速度一慢下来他便探出水面寻找岳凌兮的踪影,只可惜负重在身,不但坚持不了多久还在逐渐下沉,他只好先把注意力放回自己身上。 殊不知这jīng钢打造的盔甲防护性好却不易脱,他倒腾半天才脱下xiōng甲,而沉重的腿甲还在拖着他往下沉,好在他是练武之人,气息绵长,否则真要憋死在水里了。 就在宁王一心一意解盔甲时忽然有什么东西缠上了他的小腿,他以为是水草,刚要一脚踢开,却在看清楚之后倏地收了力劲,然后伸出手将她拽到了身前。 来的正是岳凌兮。 见她安然无恙,宁王心里松了一口气,随后用手比划了几下,示意将她顶上去,让她先游回岸边,她却摇摇头,径自滑下去开始解他的束带,手指不停翻飞,动作极快,宁王垂眸看去,只能瞧见她海藻般的发丝和偶尔冒上来的几串气泡,那一瞬间,心弦仿佛被什么拨动了一下。 时间漫长得仿佛度秒如年,宁王感觉到水流速度逐渐变缓了,他们似乎已经漂到一段较为平坦的河道上了,可盔甲还没有全部解开。岳凌兮虽然水性不错,肺活量毕竟差了些,很快宁王就发现浮上来的气泡越来越多,显然她快到极限了,偏偏动都不动,完全没有要上去换气的意思,宁王眯了眯眼,转手就把她提了上来。 她黛眉紧蹙,面sè发白,却做了个手势告诉宁王马上就要解开了,宁王仿佛没看见,双臂一举就把她推了上去。 浮出水面的一刹那岳凌兮才真正感觉到自己的肺差点爆炸了,然而她马上联想到还在水下的宁王此刻该有多难受,于是深吸一口气扭头又往水里扎,谁知身子沉到一半蓦然被人从下面托了起来,没过多久,宁王也冒出了头。 解开了? 岳凌兮下意识想问,突然发现自己不会说,于是默默地闭了嘴,宁王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扬chún一笑,道:“解开了,我们上岸。” 说罢,两人一同朝岸边游去。 在水里岳凌兮还不觉得,一上岸,小腿霎时疼得钻心,揭开湿漉漉的衣裙一看,伤口已经被泡得肿胀起来,惨不忍睹,她皱了皱眉,试图借力站起来,却摇摇晃晃地直往地上栽,宁王见状,伸出手臂扶住了她。 “你的腿受伤了?” 他眉峰轻拢,继而想到刚才她在战场上的窘境,怪不得没跑出多远,带着个小孩又受了伤,能逃出来已是万幸了,刚才又在水里待了那么久,搞不好伤口要感染,得尽快找个大夫给她治疗。 可看她现在的模样也走不了多远,不如先找个地方休息一阵,想到这,宁王举目四望,漫山遍野的苍翠之中隐约露出一方檐角,像是个小木屋,他立即收回视线对岳凌兮说:“我们去那里看看。” 两人缓步前行,走近了才发现屋子里并没有人居住,已经积了些灰尘,不过床铺桌椅倒是一应俱全,还存了少量的被褥、伤药及火石,看来这里应该是猎户冬天进山打猎的临时居所。 虽说这里是西夷的地界,但现在是夏季,不会有猎户过来,在此休息片刻也无妨。 方才经历了一场打斗,又在水中折腾了那么久,两人早已狼狈不堪,宁王去屋外拾了些干草枯枝,在内屋和外间各生了一堆火,然后将门帘放下挡住彼此的视线,这才脱掉湿透的衣服。 岳凌兮默默看着他的行为,旋即也除下外衫放在架子上烘烤,毫无顾忌之sè。 屋内一下子陷入了寂静,除了偶尔拨动柴火的声音再无其他,岳凌兮看似在闭目养神,思绪却在飞速运转,从他们落水的地点到江水的流向再到周围景物的变化,她将脑海中所有碎片拼凑起来,渐渐得出一个结论——他们在蒙城的东北方。 换言之,他们离楚国更远了。 她轻轻扯动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正想着怎么把他们所处的位置告诉宁王,帘子那头忽然传来了他的声音。 “天sè已晚,西夷山中多有猛兽出没,不宜夜行,恐怕我们要在此过夜了。” 半晌无人答话。 宁王眼角微微一沉,以为岳凌兮受不住疼痛晕过去了,想也不想就掀开了帘子,谁知里头的人完完好好地坐在那,衣衫已经穿上,伤口也包扎好了,那双雾蒙蒙的眸子就这样瞅着他,还夹杂着尚未掩去的迷茫。 他在说什么? 身上那件绯sè官服也是极合身的,玉带拢着纤腰,不盈一握,开襟处别了一枚银蝶xiōng针,纤薄的蝶翼遮着形状优美的锁骨,俯仰间若隐若现。 分明是非常保守的打扮,他竟觉得她莫名地撩人。 心有猛虎,欲嗅蔷薇,这念头才起,瞬间就随着她的脚步声沉入了心底,楚襄撑榻站起,看着岳凌兮一步又一步地走到跟前,然后向自己福了福身。 “给陛下请安。” 楚襄唔了一声,任由殿中宫女为他更衣束发,视线始终停留在岳凌兮身上。 她似乎也没察觉到边上的人都是垂眉敛目的样子,兀自仰起脸询问道:“陛下是先练剑还是直接用早膳?” “等会儿中书侍郎谭承则会上御书房觐见,时辰也不早了,让她们传膳吧。”楚襄整了整领口,又瞥了她一眼,“你若没进食就一起吧。” 此话一出,周围几名宫女面sè各异,端着铜盆的那个更是手一颤,差点把水洒出来,楚襄仿佛未曾察觉,径自捞起温热的帕子擦了擦脸,仍是一副等着岳凌兮回答的模样,就在众人都屏息以待的时候,她终于婉婉开口。 “我已经吃过了,陛下。” 没有受宠若惊,也没有殷殷拜谢,平淡得就像是多年老友在对话一般。 众人从未见过楚襄这般特殊对待过谁,心中越发惊讶,却不敢发出半点儿声音,只默默看着楚襄梳洗完毕之后笔直地朝花厅去了,而岳凌兮则端步尾随在后,两人隔着刚刚好的距离,无论动或静都莫名的合拍,宛如一对璧人。 想是这样想,可她们内心深处仍然觉得这只是某种错觉罢了,新任女官相貌如此普通,怎能衬得上陛下英姿? 就这样,在一片品头论足的目光中岳凌兮随着楚襄来到了花厅,很快又去了御书房。 若说宫中有哪个地方是楚襄待得最久的,那一定非御书房莫属,岳凌兮第一次来不免多看了几眼,只见御案上堆了许多奏章和卷宗,朱笔玉玺皆陈列在旁,还有个巴掌大的掐丝珐琅兽炉正渺渺生烟,檀香溢满一室。 东西两面墙嵌着巨大的书架,上面有许多难得的孤本和碑帖,从书架侧面的门进去便是内室,里头摆着一座青玉雕夔龙纹的八扇屏风,绕过去一看,后头还有张软榻,想必楚襄有时忙得太晚了会在这里休息。 大致摸清楚所有东西的摆放位置之后岳凌兮去泡了壶茶来,将将斟满一杯递到楚襄面前中书省的人就来了,一男一女,皆衣容整肃,手捧诰命文书。 “臣谭承则、宋玉娇参见陛下。” “平身。” 楚襄啜了口茶,淡淡二字跟着溢出喉间,两人闻声而起,尽管仍然垂着头,但岳凌兮还是瞬间认出了后面那名女子。 是上次在成衣铺见到的那个女官! 她今天穿的还是同样的官服,只是擦了粉黛,显得更加明艳动人,岳凌兮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会遇见她两次,一时有些走神。 怪不得她一介六品女官气质却如此出众,原来是在中书省这种极有底蕴的地方任职。 岳凌兮暗自想着,那边的谭承则已经汇报完毕,正把手里的东西往上递,她却迟迟未接,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