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千音低头看着手机,上面刚出现一条好友申请提醒。
她一边点击了“接受”,漫不经心道,“哦,就是我回来之前,砸了他的笔记本电脑。”
司霏看她轻描淡写的,有点吃惊。
“后来他为了这事,把我给告了,法院判我赔他钱来着。那时候我其实已经回国了,本来联系时说过会给他,但后来我家里那些事情你也知道的,一忙就忘了。”
司霏还来不及表达震惊,就听到自己好友突然抱怨,“判我赔钱也就算了,还找我要jīng神损失费。唉,要么我还是赖掉吧。”
“……”
司霏无语了很久,等到终于缓过点劲儿,才想起来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对了,当初你为什么要……砸他电脑?”
虽然很多往事和细节都模糊了,可那个晚上的事情韩千音记得非常清楚。
当时是晚上近十点,街区已经非常安静,笔记本是从justin家里的二楼摔下去的,金属和塑料的硬件撞击在窗户下正对的石阶上,发出了破碎的声响。等人们找到它时,它已经一分为二,键盘的小格子洒了一地,中间还零星散布着屏幕的碎片。高密度的玻璃材质衬托着路灯的光线,发出着晶莹闪烁的光线,在那漆黑的夜空下,有种奇异的美。
那天简直是当时的韩千音活了的二十一年中,最为黑暗的一天。
那段时间,患有抑郁症的妹妹一直不太稳定的情绪,课题的失败和其他人的不看好,都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因为妹妹那让人担忧的心境问题,韩千音刚回了趟国,正是回康奈尔的第二天,时差甚至都没倒过来,她早上便接到了老板jeremy的电话,告诉她努力两年的课题非但没有过得资金支持,其中有一位评审者更是把她的思路和想法批判地一文不值,认为她是一位说谎者,一名妄图欺名盗世的骗子。
韩千音对着评审意见研究了一个下午,人还没从失败中缓过劲儿来,突然接到了父亲从国内打来的电话。
正是美国东部时间下午五点,算上十二个小时的时差,国内恰好是凌晨。
所以在这个敏感的时刻,她看着屏幕上跳动的称呼,心里突然有了种不详的预感。
接起电话,她听到那边的人告诉她,妹妹韩念衾自杀了。
韩千音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她呆坐了很久,脑子里朦朦胧胧的,手里的英文突然间都不太认识了,心里明明有沸腾的情绪,脸上却只剩下漠然。她感觉自己不太清醒,喝了好几杯黑咖啡,终于离开了实验室。
后来她逛了几个小时超市,带着满满一车东西准备收银结账,当收银员报给她数额时,她这才突然发现,自己的钱包里没有信用卡和□□,仅剩的只有二十美元。
她茫然地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恍惚地看着周围的场景,正是圣诞节前,超市里的货架上装饰着红sè和绿sè的彩灯,白炽灯明晃晃地照了下来。韩千音突然感觉是在梦里似的,所有的人和事都不太真切。当时超市人不多,收银员小姐见她情绪不太对劲,倒是很宽容,等了好一会儿,问了句,“mam?”
韩千音这才回过神来,她拿起那堆成小山一样的购物车上的口香糖和避孕套,对收银员道,“不好意思,我只要这两个。”
出了超市,夜里的风有些凉,她瑟缩着给justin打电话,问现在可不可以去他那儿。
一个小时后,她坐在了justin家的书房里。
justin看她脸冻得通红,手指发白,还没戴手套。他很自然地伸手握了握她的指尖,不禁皱眉头,“不冷吗?”
韩千音摇头,“不冷。”
justin让她坐在书房里离暖气片很近的躺椅上,转身准备去楼下厨房拿热饮。
韩千音坐在座位上,打量着justin让人熟悉的书房,不小心看到书桌上的相框。照片是去年几个朋友去滑雪时照的,justin现在自己的左边,两人友好地搂着肩。韩千音握着手里的避孕套,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有些迷茫。
现在的她,就像是满身裂纹的瓷器,只需轻轻碰触,就会粉身碎骨。在这个煎熬的时刻,那么值得信赖的他仿佛是她的浮木,只有他,才可以拯救她那颗即将坠入深渊的心。
楼下传来细细的动静和微波炉的响声,也许是他在为她热牛nǎi。她一边打量着四周,握着“小雨伞”的手紧了紧,手心里仿佛渗出了细密的汗。
她一定是疯了。
桌上的笔记本是打开的,旁边摊着一本笔记本,上面杂乱地记录了很多医学专业名词,看来在自己来之前,他正在忙别的事情。
正胡思乱想着,笔记本电脑突然发出了尖锐又熟悉的□□消息提示。
她看了一眼,那边一个叫“大风”的人发来了一个窗口抖动,于是不小心看到了页面上几句简短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