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行至深夜十一点, 以琳琅满目的各sè点心作为收尾。
叶武心不在焉地拉过一碟nǎi油冻,慢条斯理地吃着,脑中却尽是段少言方才在自己手掌心里写下的句子。
这一场热闹丰盛的家宴下来, 宾主尽欢。
段老爷年纪已有些大了, 加上又喝了些酒,已是醺然欲醉, 他拉着白薇薇的手, 颇为慈爱地又说了几句话,便在佣人的搀扶下回去睡觉了。
其余众人也各自起身,收拾衣装, 陆续离场。
白薇薇绕过来, 站在段少言旁边:“走啦, 劳你去帮我收拾收拾东西。”
“时候不早了。”段少言看了眼手表,“这么迟了不方便,不如我明天帮你?”
“这才十一点呢。”白薇薇撇了撇嘴, “你还是不是年轻人, 睡这么早?”
“……”段嫣然此时也已起身了, 她将自己柔软的长发笼到一侧,又将衣褶一一抚平, 补了个口红,笑着说道,“白小姐, 少言起居一向规律, 你就别难为他了。明天我和他一同来帮你整理, 好不好?”
“哎呀,来一个人就够啦,我不需要两个人的。”白薇薇摆摆手。
段嫣然指尖轻按在桌上,神情温柔:“那就我来帮你吧,我们家少言连jīng华和乳液都分不清,女孩子的东西,你让他整理,还不乱了套?”
这番话说得颇有道理,白薇薇以一种审视二十一世纪死直男的眼神,来回打量了段少言一番。
想了想自己行李箱里一堆名贵的护肤化妆品,又想想自己就住在段少言旁边,往后想要和这小子搭话,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于是虽有些不甘,但还是嘟囔着嘴,懒洋洋地说了句:“好嘛,那就麻烦段姐姐了。”
“不麻烦。”段嫣然笑了笑,接过佣人递来的外套披上。
她的身子经过叶武的tiáo养,虽然已经康复,但体质仍较常人较为较弱,因此早春时节,仍是需要披着雍容华贵的裘皮大衣,一张汝窑白瓷般剔透娇小的脸庞深陷在皮草从中。
她侧过柔婉细腻的眉眼,看了看段少言,沉吟片刻,而后道:
“少言,你跟我过来一下。”
姐弟二人在四野瞑然的后花园走出一段距离,沿着青石铺就的小路,一路闲散地走着。
此时夜空疏朗,星斗零落,寂静的园林里草木轻响,远处人工湖泊细波粼粼,湖畔栽种着丝兰和绣球,此时都尚未开花,唯有清晰的嫩叶芬芳悠远洇染。
“那白薇薇的事情,你看出爸爸的意思了?”
“看出来了,但我和她没有可能。”
段嫣然叹了口气,说道:“这一点你不说,我也看出来了,你和那位白小姐,真是彻头彻尾的不合适。”
段少言:“……”
“现在白家如日中天,爸爸嘴上虽然没有明说,但总想着和他们搞好关系。”段嫣然紧了紧裘衣,一张娇嫩容颜在月sè下愈发白腻,“这不前段时期在香港谈业务吗?白昼也来了,爸爸让我多和他学着些,非让我去问他几个数据和条约项目的解释,你要说他没有别的主意,打死我都是不信的。”
段少言近乎有些无语:“他到底想干什么?”
“押注呗,两边都活络一些,没准能成一对呢?”
段少言:“…………”
段嫣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你别这副表情,我觉得白小姐好像还挺喜欢你的。”
段少言冷哼一声:“我觉得你还是挺喜欢白昼的。”
“啊。”段嫣然露出尴尬的表情,“你可千万别再跟我提他了,跟那个死木头谈的那几个月恋爱,想起来都是噩梦……不说了,对了,你先前跟我讲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最近怎么样?”
沉默着回忆了一下叶武的表现,段少言叹了口气:“我觉得她好像不怎么喜欢我。”
段嫣然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不是吧?哪家女孩子这么挑?”
段少言淡淡笑了笑,没有答话。
树丛中有金铃子在清脆地鸣响,两人又并肩走了一会儿,段嫣然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忽而又道:“少言,有件事我想了挺久,觉得还是要跟你说一下。”
“嗯?”段少言微微扬起眉,“什么事?”
“……”朦胧夜sè中,段嫣然垂下脸庞,风吹过湖泊,染着湿润的cháo气,她将散落的细软长发掠过耳廓,过了一会儿,她复又抬起头来,目光温柔而坚定。
她咬了咬嘴chún,声音轻轻地:“我怀孕了。”
“…………”
对于这个消息,段少言默然消化了三秒钟。
三秒过后,他在林木簌簌中,缓慢地说:“……孩子不可能是我的。”
这不是他幽默,而是他真的有点被这个信息给卡住了。憋了半天,思维都僵滞地没有转过来,想说句话维持镇定,但是勉qiáng挤出的却是这么一个见了鬼的冷笑话。
段少言说完,自己的耳朵尖都因为尴尬而涨得通红。
但那张冰雪般的美人脸庞还是很严肃,很淡定的。
段嫣然瞪了他好长一段时间,直把段少言这么一张死人脸都看得动摇,他别过头,掩饰般轻轻呛咳了一声。
表面平静内心复杂地纠结了很久,段少言才又重新看向段嫣然,视线在她平坦的腹部多停留了一点点时间。
他几乎是有些窘迫地:“那……这个孩子……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