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机里, 女播音员用沉痛的口吻低声讲述着一段往事:“十六年前, 景市人文大学的一位副教授丢了八岁的女儿。相隔十六年后, 他却等来了女儿的尸骨。昨日傍晚七点零二分,市民张先生在早已废弃的临江水站发现了一具骸骨,经证实,正是这位副教授失踪十六年的女儿。警方已经对此案展开tiáo查……”
杭清漫不经心地玩弄着手中的遥控器, 一边端起了桌上的茶杯。
终于要来了……
边家维系经营多年的光鲜面孔终于要被撕下来了。
在原剧情里, 这就是边家走向覆灭的开端,也是正牌攻开始展露本领, 一跃成为刑警队长的开端。
一阵脚步声蓦地响了起来, 杭清转头看去, 就见宋惩之和靳刖从楼上走了下来。
两人都穿上了西装,因为体态修长匀称,哪怕两个人瞧上去还不够成熟,但是西装上身也依旧好看极了。
七年过去,宋惩之和靳刖都已经成年, 两人的身高飞快地蹿了起来, 一改过去的羸弱, 越渐高大挺拔,俨然有了独当一面的气势。也许是吃穿上面从来没有苛待的原因, 两人的相貌比少年时还要出sè几分, 宋惩之越见英朗, 靳刖越见清俊, 举手投足间也颇有了点杭清的味道, 多了几分贵气。
靳刖要是按照原剧情那样逃离出去,再被收养,还真不一定能养出现在的气质。
不过靳刖本质还是没变。
杭清打量了他们两眼。
靳刖还是和原剧情一样,虽然养在这样一个泥潭里,但照旧不受半点wū泥的沾染,内心是光明且良善的。这就够了。
至于宋惩之……杭清微微转头。宋惩之注意到了杭清的目光,便立刻扬起头来冲杭清粲然一笑。这和原剧情中的差距就太大了。原剧情中,宋惩之长大后就是个yīn沉、残忍的人,他有笑的时候,但从来都是yīn笑、冷笑,或者充满戾气的笑。这个笑得仿佛开了一脸向日葵的……杭清觉得这恐怕是个假反派。
靳刖往电视机的方向扫了一眼:“死人了吗?”
杭清低低地应了一声:“嗯,还是个熟人。”
“什么?”靳刖一愣。
杭清站起身来,口吻云淡风轻:“你们不是偷偷去过四层的阁楼吗?阁楼里面有一张照片就属于这个女孩儿。”
靳刖狠狠打了个哆嗦。他和宋惩之是偷偷去过阁楼,在里面发现了很多女孩儿的照片,那些女孩儿都格外的年轻,个个都仿佛含苞待放的花蕾。他们很清楚边家究竟隐藏了多少罪孽和黑暗。只是这时候猝不及防地见到,靳刖还是觉得心底冒出了阵阵寒意,让他觉得心悸不已。
他忍不住看向了杭清的方向。他似乎从来没有看清过这个男人……
“走吧。”杭清出声道。他的声音打断了靳刖的思维。
“嗯。”两人跟着他一起跨出了门。
这七年,宋惩之和靳刖也并非没有出过门。高考结束之后,杭清就让他们在大学里挂了名,所以偶尔也会让他们到大学里去走一遭,每次都有人跟着。这两人倒也乖觉,竟然一次要逃跑的意思都没有。
养到今天,宋惩之的好感度已经刷到了七十五。
但是从去年开始,杭清就再也没收到好感度提升的消息了。
偏偏这时候两个人挂在大学里的学籍都已经lún到毕业了。两人长大了。杭清该遵循自己当年的诺言了。杭清一时间也有些为难——好感度还能怎么刷呢?让宋惩之走上人生巅峰,再迎娶白富美?待到人生圆满时,大概好感度就满了?至于前两个世界的路子,杭清是半点也不曾考虑的。
反派还是个孩子呢。
杭清收住思绪,低声道:“决定你们自由的时候到了。”
两人同时抬头,微微诧异地看向了杭清。
“摆在你们面前的是三个选择。一,选择你们自己喜欢的职业,不过很可能你们就此失去了奔向自由的机会,二,选择进入边家的企业,你们可以试一试避开我的视线,挖空整个边家,三就是我给你们一笔钱,你们可以自己去创业,不过……”杭清将他们上下打量了一眼:“我觉得你们是做不到的。希望你们能更有用一些,尽量用你们贫瘠的余生来取悦我。”
他们早已经不是当年能轻易被撩得怒火起、心中委屈不甘的小少年了,听过杭清这一番话,他们并没有觉得被侮辱,而只是惊异,惊异到几乎回不过神来。
啊,对啊……他们怎么忘记了呢?七年的温情几乎磨掉了他们所有的愤怒和憎恨,当年拼了命也想要得到的东西早已经从记忆中模糊了。现在骤然听到杭清提起来,他们还觉得有些恍惚。
“选好了吗?”杭清问。
“……好了。”最先出声的是宋惩之。
“嗯?”
“我要留在边家。”宋惩之的口吻坚定。
杭清很满意,宋惩之留在边家,才更有利于他刷好感度。而靳刖的选择就显得不那样重要了。
“我,我想要自己喜欢的……”靳刖顿了顿,才低低地补充了一句:“我也不想离开边家。”
杭清:…………
当初那两个哭闹着,拼着被打死的风险都要逃走的人是谁?这两人是被磨去了棱角?还是他们对他依旧不够信任,现在所表现出来的都不过是伪装?
不管是哪一种,对杭清也没有太大的影响,他也只是惊诧一下就放过了这一点。
“我带你们去边家走一遭,后悔还来得及。”
宋惩之和靳刖都没说话,像是在无声地表示他们都绝对不后悔。
杭清很难得这样出来走一走,心情非常地好。等车在边家企业外停住之后,杭清就让人带了他们上楼去,而他则是带了三两保镖走在了街头。虽然只有短短七年,但街头的变化太大了。景市更见繁华了。
杭清随意找了一家甜品店,进门点了些食物。
手下站在一旁,没有对杭清的举动产生半点质疑,他们已经被杭清牢牢绑在了忠心的柱子上,本能地认为杭清做什么事都是有用意的。潜移默化地影响下来……哪怕现在杭清再崩一下人设,他们也不会有半点怀疑。
等慢悠悠地吃完了甜品,杭清就掏出了手机和耳机来。
嗯,现在的手游也越来越好玩儿了。
就是杭清的技术半点没有长进,依旧是个手残。毕竟你不能要求一个穷凶极恶的反派,连打游戏都能变.态对吧?杭清面无表情地扣下了手机。
“边……姽?”一道不太确定的男声突然在不远处响了起来。
男声听起来很年轻。杭清可以确认自己并不认识这样的一个人。
不过他还是缓慢地抬起头,施舍给了对方一个眼神。
面前站着一个浓眉大眼的英俊青年,青年身高足有一米八,站在跟前的时候不经意间就能带给人压迫感。杭清依稀从青年的眉眼中辨出了几分熟悉感。
“龚城邶?”
青年脸上喜sè闪过:“你还记得我?”
“嗯。”杭清低低地应了一声。他也没想到,难得在外面多逗留了一段时间,就正好遇上了正牌攻。杭清转头朝窗外看了一眼,宋惩之和靳刖已经从公司大楼里出来了。
杭清站起了身。
龚城邶却突然急了,他突然伸手抓住了杭清的手腕:“你要走了吗?”龚城邶有些激动,似乎还有些紧张,脖颈上的青筋都因为过分紧张和用力而微微突了出来。
杭清低头扫了一眼他的手。
正牌攻也长大了,连带的手指都变得qiáng劲有力了起来。
龚城邶立刻丢开了手,略有些不好意思:“你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吧……我、我有很多话想问你。”
“抱歉。”杭清指了指窗外正走过来的两个人:“我在等人。”
龚城邶跟着转头看过去:“那是……那你的两个侄子?”
“嗯。”杭清微微有些惊讶,龚城邶的记忆也太好了些。他以为他们三个人在龚家父子的生活中仅仅属于昙花一现的路人,前后这么长的生命,他和龚家父子才打了一个月的交道,而龚城邶更是只见了宋惩之和靳刖仅仅一面。哦……难道说这就是主角受和正牌攻之间那妙不可言的缘分?
“那……那你去忙吧。”龚城邶像是生生从喉中挤出了这么一句话,极为不舍一般。
总不至于当年就一面,便让正牌攻对主角受恋恋不忘吧?
杭清拔腿欲往外走,龚城邶却又突然出声道:“你,你能留个手机号吗?”
“我的手机号没有变过。”
“明明那个根本打不通!”龚城邶脱口而出,还带着浓浓的怒气,不过随即龚城邶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忙将情绪收敛了起来。
“打得通,只不过我不在景市的话,就不会用那个手机。”
“那你……那你这几年都在哪里?”龚城邶憋了一肚子的问题还想问,但他也不是当初那个莽撞的少年了,当然不会惹人厌地一口气将疑问全吐出来。
正好这时候宋惩之和靳刖已经进来了,他们一眼就看见了龚城邶。
龚城邶的模样和龚添有几分像,靳刖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只觉得有些眼熟,宋惩之却是当即就沉下了脸,他快步走到了杭清的身边,低低地道:“我们都好了。”
“嗯,那就上车吧。”
宋惩之和靳刖却是谁都没挪动脚步。
“改日再见。”杭清冲龚城邶轻轻一点头,就挪动脚步朝外走去了。见杭清动了,靳刖才跟着动了,而宋惩之却是顿住脚步深深地看了龚城邶一眼,这才快步离开了。
龚城邶摸了摸下巴,看着宋惩之离开的方向,喃喃道:“还是那样凶恶啊……边先生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侄子呢?”目光就像是恶狼一样。
龚城邶在那里站了一会儿,掏出手机拨了龚添的电话,只是不知道龚添在忙什么,电话半天也没有接通。
这头杭清带着两人上了车。
“决定好了?不后悔了?”
“不后悔。”两人异口同声。
杭清脸上流露出了遗憾之sè:“随你们。”
靳刖心底一紧,不自觉地脱口而出问:“那您希望我做什么?”
杭清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那是你的选择,与我希望与否有何干系?你走对走错路,都要你自己承担后果。”
靳刖脸sè有些难看,他死死地攥紧了手掌:“您会觉得……我失去了趣味性吗?”
“会。”
靳刖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宋惩之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坐在一旁,还悠闲极了。
杭清转头扫了他们一眼,淡淡道:“但我不能白养你啊。”
“……所以?”
“所以你注定只能留在边家做牛做马了。”杭清冷声道。
靳刖却并不觉得难过,反而还有种难以言喻的欣喜,他脸上露出了笑容,低低地应道:“好。”
杭清:……
宋惩之突然出声道:“刚才那个人是那个姓龚的男人的儿子?”
靳刖愣了下,这才恍然大悟:“是他啊……”
杭清没说话。因为他有些疑惑,为什么宋惩之在提到龚城邶的时候,会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恶意。这时候他们才刚刚长大,谈不上半点感情吧?这就要开始三角恋的前奏了?
宋惩之低低地道:“这个人真讨厌。”
……
景市警局
废弃水站惊现女孩儿尸首的新闻被安上了各种惊悚的标题,占据了不少新闻网站的版面,社交平台上也是一阵疯传,其背后副教授等待女儿十六年的故事,更是被牵出了其中的悲情味道,在各大社交平台引得不少网友落下泪来。
而从女孩儿遗骸上依稀还能还原生前的遭遇。
当还原的结果出来后,顿时点燃了网民们的愤怒。
他们想到了多年前的那一次惊人的拐卖案。
这个女孩儿失踪的时候才八岁,但死亡的时候却是十三岁的骨龄。她到底遭遇了什么?
网民都想为那个在女儿失踪后几乎一夜白头的副教授讨回一个公道。谁家没有孩子呢?谁希望自己家的孩子遭遇这样的意外呢?
这个案子很快就得到了重视,并且上到了省厅。也就到了龚添的跟前。
“搜集的资料在哪里?”龚添问。
女人忙递出了整合出的资料:“……结合我们手中掌握的资料,包括最近一些市民提供的线索,我们已经有了初步的怀疑对象。”
“嗯?谁?”
女人露出了遗憾的神sè:“这个人已经失踪了,早在很久以前,他的失踪引起了轰动,但那之后确实没人找到他的下落。”
龚添皱起眉,有些不满女人的故意卖弄关子。
女人见他面sè不悦,忙直接道:“这个人叫边正,他是边家入赘的男人。边家,就景市那个很有名的边家您知道吗?”
龚添一下子就顿住了,连手指间的烟都快将手烧着了,他都还未有所觉。
边家。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那个男人不就是边家的人吗?
明明已经过去七年,都恍如隔了一世一般了,但龚添还能回忆起曾经在亭子里的时候,他问:“你一个人住这里吗?”
“是。”
“没有其他家人吗?”
边姽端起手中的红茶浅浅抿了一口,用仿佛漫不经心的口吻说:“没有,我父亲早早就犯案入狱了。我母亲也早早就死了。”
“这个边正……有他的资料吗?”龚添猛地回过了神,这才发觉手里的烟快烧到头了,他忙将烟头摁灭在了桌面上,不过就算是这样,手指间的皮肤也因为灼热的温度而微微发红了。
“有的。”女人忙给出了一个文件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