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晚上去看我的父母。”
“左……左老师……”提问的人有点感慨,“您真的好喜欢电影。”
一旁何修懿也再次觉得,左然真的是……一个大戏痴。世界末日就要来了,他居然还留恋这里。
还没等何修懿回答,剧务便冲进了休息室,手里还提着俩西瓜:“来来来来,来吃这个!”五月末的北京天气已经很热,棚子里边又没空tiáo。为了让众人凉快点,同时让嗓子疼的李导润润喉,剧务刚才出门买了两个西瓜、几支冰棍。
他将半个西瓜放在了茶几上:“左老师何老师一起分半个吧。喏,这个是分割器,剩下的我送到另外两个休息室起。”“沈家大屋”棚子一共有三个休息室,分别给周麟李朝隐、左然何修懿和工作人员。
何修懿刚把pì-股往西瓜那边挪了挪,便听见导演副导演扯着嗓子叫他,还说下一场他那幕独白走位有变化、要重新排练。他连忙站起来,快步走出了休息室,不过,在跨出门槛前,何修懿回头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冰凉的西瓜。
修改走位用了大约十来分钟。
何修懿走回休息室,发现左然仍翘着长腿坐在沙发上面看剧本,几个化妆师已经离开了。左然平常不大喜欢让助理们前呼后拥,在片场拍戏时基本只带一个随身助理,还很少会麻烦对方,何修懿以前见过的“有助理撑阳伞,有助理扇扇子,有助理持电扇,有助理递冰块”的排场在这不存在。
见何修懿回来,左然撩了一下眼皮:“给你剩了半个。”
何修懿笑:“谢谢,谢谢。”
他拿起了放在桌上的切割器。切割器是一种介于刀和勺子二者间的神器,不需要将西瓜外皮一同切开,也不会把西瓜弄得千疮百孔。用刀头和刀片可以将一片规整果肉直接从瓜皮上剃下来,再翻过切割器夹起果肉就好。
何修懿刚要切,却有点愣住了:“……”
左然的确给他剩了半个。
只是……
左然是从西瓜左右两侧靠近皮的地方开始切的,中间的全都剩下了。原来白花花的边缘处的果肉已经不见,剩下的是中央鲜红鲜红的瓜瓤。
……还有人不爱吃熟得最透的瓜瓤么?
何修懿抬头问:“您很讨厌吃甜?”
左然还是翘着长腿,视线并未从手中剧本上移开,长长的睫毛被窗外射进来的艳阳镀上了一层金。他似乎是犹豫了下,不过见何修懿只是随口问问,便又用他一贯有的带着qiáng烈疏离感的口吻说:“嗯。”
李朝隐导演对排练态度非常认真。他会将跳棋当作是演员,根据现场状况一边念叨台词一边移动跳棋,而后一张一张地绘制走位图。
因为很难在实景地排练,李朝隐导演每场都会仔细地丈量,用黄胶带贴出场地边界并将一些桌椅放在里面伪装布景。接着,再让与左然和何修懿身高差不多的工作人员进入场地模拟二人以便让灯光师和摄影师明确方案。
左然和何修懿的第一遍排练,永远都是机械走位。何修懿觉得这步有点像一场芭蕾舞演出最初的准备阶段——看起来震撼人心的表现也是从枯燥的记忆开始的。
到第二遍,才会加上表演元素。李朝隐并不是个控制欲非常qiáng的导演,他会询问左然和何修懿走位是否舒服,并给予二人自行tiáo整的权力,灯光师、摄影师也会配合修改原定方案。
……
一周的排练时间其实很紧张——在不知不觉中,日历便翻到了正式开拍的日子。
22场。地点:沈家大屋。
这是宋至第一次进沈炎的家。他们二人关系已经十分暧昧,沈炎便邀请宋至到家中作客。何修懿当裸替的第一天拍摄的那场穿浴袍的半-裸戏便会穿chā在这段剧情当中。
其实“沈家大屋”原来并不是第一个拍摄场地——在“沈家大屋”前还有几个外景。因为天气等不可控因素,导演通常会先拍摄外景,这样tiáo整时间比较充裕,不至于最后再焦头烂额地赶工期。然而这次情况比较特殊,“沈家大屋”场地已经租了,却临时出了个换角sè的事情,走了再来反而麻烦,不如重新制定工作计划,首先拍摄“沈家大屋”中的戏份。
何修懿站在灯光下,用力深呼吸了几次。
“怎么了?”左然问。
“有些不安……”
还没等他讲完,场记板便响了,何修懿连忙进入表演的状态:“沈先生,这便是您居住的地方?”左然应了,作为“沈炎”带着宋至参观沈家大屋,不断地介绍沈炎成长的轨迹。
拍摄了一会儿,何修懿发现自己并未被左然秒成渣,心里感到高兴,堵在xiōng膛的几块石头终于落了下去。此前,何修懿很担心自己与左然属于迥然不同的两个世界,自己会像一根小刺一样扎在《家族》这戏的肉-体上。如今对起戏来,觉得倒也还好,一直沉甸甸地压在心上的不安终于被他抖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