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渐浓重,杏子岭的灯火渐渐减少,整个村子都开始沉寂在黑暗中,只有偶尔一两家小孩啼哭声,伴随着婆子的絮絮念和庄稼汉的厚重鼻鼾,很快又安静下去。
在这个贫穷落后的村子里,有工作能力的壮丁都往外跑,只有年纪大的老农和留守媳妇带着孩子还留在村子里,人口越见伶仃,即使是白天也很难热闹起来。
李柱子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出门了,每天这个时候是他最活跃的时间,虽然杏子岭村民都很穷,但是正因为他们穷,家家户户都有蓄粮习惯,以应付未知的明天,因此,后院草垛里的粮食就是李柱子每晚的目标。
李柱子原名李潇,八岁的时候偷偷跟着一辆从县城送化肥的拖拉机进村,游荡了好几天后按耐不住偷村口单身老太爷的馒头而被抓,幸好老太爷仁慈,膝下没儿没孙就把他领进屋子里,一直到老太爷寿终。因为老太爷名大柱,而饿了几天的李潇当时反抗的力度仍然很大,能结实地打了老大爷下巴一拳,村子里每次说起这趣事都笑话他力大如柱,李柱子这名字算是在村子里叫开了。
杏子岭这种穷乡僻壤里,家家户户为着一亩田起早贪黑,别人的事很少管。李潇的过去和身世,虽然引起村民好奇,但是在他一声不吭中也渐觉无趣,渐渐也不在意。老太爷没有因为柱子的隐瞒而心生不爽,对待他仍一如以往的宽容,这跟老太爷晚年无子孙环膝的遗憾有关,直到年头过世,李柱子再也没有人管了。
利落地避开村头的大黄狗,李柱子借着月色摸进井口隔壁的村长家后院,村长家是杏子岭里面最富裕的一家了,虽然李柱子平常也做了不少偷鸡摸狗的事,但是劫富济贫的道理还是懂的,那就是绝对不偷比自己更加难过的村民。
相反,村长掌握着县城化肥厂进货价,常常打着村里统一买进化肥的名号捞了不少油水,院子后面的粮食是堆得比谁家都高。秉着独吃吃不如分着吃的原则,李柱子今晚又再光顾村长后院。
靠近村长家,正打算绕过搭建在主屋隔壁的小茅屋,看到改装成澡房的茅屋窗子有淡淡的灯光。李柱子慢慢地靠近,隔着粗糙的茅草,他听到里面澡瓢和木盆碰撞的声音,一阵一阵的浇水声,水穿过墙底下的暗沟,直接流到了后院的农田沟里。
淡淡的皂香从半开的窗子里飘出来,还伴随着女人小声的哼唱,李柱子心里一喜,竟然是村长媳妇在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