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亲征可不比亲王、郡王出征,朝中要准备许多事情,头等大事便是要点选亲征的兵马,再次便是筹措大军所需粮草,尔后是地方支应,行军路线制定、各地督抚总兵联络事等。总之,亲征不是皇帝随口一,大军就能立即出京的。
接连数天廷议,最终定下在京禁旅八旗各营随驾,另征召外藩蒙军两万余人自口外进来供皇帝直接tiáo遣,山东、河南、陕西、北直隶等地的绿营也都要tiáo兵随驾。不过这些营兵先统一至南阳府集中,先归安亲王岳乐节制,等御驾到后再由御营统一指挥。
那日议政王公大臣会议发了一通脾气后,顺治倒也没有再发火,点兵tiáo将的事都是索尼他们在做,他也乐得清闲,先是在爱妃董鄂那呆了两天,看着日渐憔悴的爱妃很是不好受,平复伤感心情后又往太后那去了下。
皇帝执意亲征,议政王公大臣会议又通过,向来自诩不干政的太后也不好硬压着不许,便只能再三叮嘱皇帝一番,余下的就是每日和苏嘛在佛祖前为儿子祈祷大捷归来了。太后不能不担心,皇帝虽然已经成人,可毕竟从未经过战阵,跟太祖太宗那会不同,算是自yòu长于深宫,养于妇人之手,这陡不丁的却要御驾亲征,太后能不担心么。
为了让太后放心,也让老人家少担心,顺治特意将养在宫外的三阿哥玄烨接回宫中,要他和二阿哥福全天天陪着祖母,如此确也让太后少了些许担心。太后今年四十六了,虽保养很好,看着和三十许人一样,可毕竟是做了祖母的了,心性上也是渐渐朝着老人去的,所以天天见着孙子能不高兴,人一高兴,这身心自然都好。
点兵tiáo将的事情,索尼他们也办得差不多了,皇帝等着率领大军南下大展手脚,可京城里的满州八旗却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淡之中。广州设满城,哈哈木带走了那么多八旗子弟和家眷,结果广州城破,上万满州家眷叫太平寇给屠了个干净;简亲王济度南征,又葬送了两千多满州子弟;西南磨盘山一役,四五千满州子弟死在那荒山野岭之中。这两年下来,京里旗人十家有八家办丧缟素,这会信王爷还领着数万jīng锐在西南群山之中没有班师,皇帝又要御驾亲征,试问,在京八旗哪家不恐慌?可皇帝决定了的事,旗人们又能如何。
也就两三天光景,热闹的京城变得一片萧瑟,那些男丁在禁旅的八旗家眷看着自己男人,真是越看越舍不得。禁旅八旗的满州兵将们也晓事,不再到处花天酒地,而是放值回来就呆在家中和老婆孩子一起。没了这些满州大爷的花销,京师里的窑子、酒楼、赌坊生意顿时大减,进进出出的反而是那些穷酸的汉官多了起来,惹得窑姐们大骂晦气。
下面人怎么想,顺治管不着也不想管,只不断催促索尼他们动作快些,手脚麻利些,早日准备妥当。
索尼他们也想快,可这事哪能快,点兵tiáo将的事还好,照册点名就是,可大军所需粮草可不是拿着花名册就能变出来的。一帮内大臣们这会算是干出苦水来了,好不容易把粮草的事情给解决了,回过头来却又叫起苦来。粮草是有了,可开拨银子还没下落呢?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满州子弟开拨要银子,外藩蒙古兵来替大清打仗,也得给好处,那帮汉军绿营同样也得给银子,要不然怎么指望他们卖命?这一次可是御驾亲征,不比寻常,索尼他们可不敢让下面闹出还没到敌境,反而先在自家地盘屠城洗劫的事,所以不管怎么着,这银子都得备下来,少一两都不成。
主子什么都不管,奴才们累死也不能喊苦。索尼、鳌拜他们真是累得够呛,而那帮满州王公大臣们也是两手一摊,狗pì事也不问,左右是皇帝自个要亲征,又不是他们要去打仗。主子的事情,你们两黄旗的奴才不帮着料理,谁帮着干?
康亲王杰书倒是一心要办事的,想着皇帝对自己的恩宠信重,于是他进宫准备再向皇帝进谏。他对顺治道:“臣以为自大清入关以来,明军便向来好内讧。当年左良玉东下南京,后来的唐、鲁对立,唐桂对立,再接着又是孙可望和李定国内讧,而每回明军内讧,我大清总能坐收渔人之利。”
听了杰书的话,顺治微微点头,杰书的不错,算起来要不是明军内部的一次次内讧分裂,大清想要坐稳汉人的江山还真是难的很。
“下去。”杰书的话让顺治中听,便示意他继续。
杰书见皇帝愿听自己的话,心中一喜,接着道:“其实臣以为,现在南边的情形和当年一样,甚至还不如当年。金厦的郑氏海贼虽然遥奉永历为尊,实则各行其是。西南面的李定国是大西贼出身,其奉永历和孙可望奉永历怕也一样,未必就有多少忠心。而那广东周逆,看着是异军突起,兵qiáng马壮,可却没有李定国那等地位,臣听永历不过给此人封了个兴平伯,而南边伪明的郡王、国公侯爷却不知多少,因此周逆一个区区兴平伯,再是兵qiáng马壮总是不能慑服其他伪明力量。且最重要的是,现在周逆兵qiáng,李定国兵弱,而朱由榔这个伪主又弃国而逃,眼下伪明可是没了共主的,所以臣认为兵马更多的周逆怕是不会向李定国低头,时日一久,二人定然会生出间隙,到时恐怕又是个孙李内讧的下场。”
闻言,顺治却摇头道:“多尼奏报李定国叫吴三桂撵到了滇西,这周逆却拥两广,又实际占了湖广大半,地盘和李定国不相连,兵马又不归李定国管辖,二人恐难生间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