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托现在也是进退两难,鉴于粮草紧张,他想要速战,可是太平军那边却无意和他决战,全军往清远退去了。
太平军撤走的时候也谈不上坚壁清野,因为不需要。河池和清远这一带早被线国安搜刮干净,方圆百里以内的百姓大半都被线国安抓到柳州去做了炮灰,这令得清军根本无法从河池左近就地筹粮。
太平军不肯战,罗托速战的想法就泡了汤。退到贵州都匀的广西巡抚陈维新日前也带人回到了河池,他带来了一支四千人的广西营兵,另外还有好不容易从贵阳弄来的可供大军食用半月的粮食。这些粮食还是从平郡王罗可铎那分出来的,为此罗可铎没少骂娘。
陈维新明确告诉罗托,贵州方面恐怕再难有粮草输送过来,东南粮道被太平军卡死后,云贵清军没办法再从外部获得任何粮草接济。想要打破这困局,则必须尽快打通广西北上通道。陈维新言外之意罗托在河池多等一天,就多浪费一天。当务之急,还是早战,速战,一天也不能耽搁。
罗托不是不知兵的多尼,他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于是他决定孤注一掷,全军向清远进军,不管太平军是否愿意决战,这一仗他也必须打。
罗托的命令下达后,不少降将就炸了窝,纷纷道他们既缺少粮食,又缺少火炮,如何去qiáng攻太平军据守的清远。
“听这一次又是让咱们绿营打前锋,他娘的,我们绿营就是后娘养的!”
这话的是原孙可望驾前军副将万枝笔,这人不是汉人,而是贵州的土人。万家是贵州世袭土官,这万枝笔的父亲心慕汉化,一心想让万家出个读书人去考大明朝的科举,从此能有个真正的“朝廷命官”,所以便给儿子取了这么个名字,听着很是有兆头。然而这万枝笔却是压根不好读书,除了名字和读书人沾些边,其他却是风马牛不相及。人长的也是十分的粗豪。
万枝笔这一骂,立时有降将跟着附和,他们这倒也不是埋怨,而是事实上降清之后,不管什么仗,打前锋的都是他们。小北山那一仗,死伤的四千多清军中可是有大半都是贵州降兵,很多降将手底下都给打没了。清远失守后,线国安他们又是光顾着汉军旗,哪里理会绿营这帮人死活。阿尔津那满州额真更不是人,直接纵兵杀戮他们的手下,随后和太平军的那两仗,死的也多是他们的兵。所以根本不用想,数指头也知道打清远的话,罗托肯定还是会让降兵们打前锋。
都是爹生娘养的,秦王那会,驾前军可是大明jūn_duì的主力,秦王手头的宝,当兵的吃的好,当官的更是油水足。打起仗来,也都是那些杂牌先上,驾前军压阵,一个个威风凛凛好不快活,晋王手下的兵都比不上他们。现在好了,驾前军成了炮灰,满大爷们成了压阵,这心理落差可着实不好受,也难怪这些降将们心里憋屈。
这七嘴八舌的一嚷嚷,什么话都出来了,当下就有人吓得赶紧制止,要不然叫满州人听去,在场这帮人能有好?
一众降将倒也不是不长脑子的,知道刚才有些话的过了,这会也有些后怕,话头便不敢再奔满州大兵去,而是冲线国安那帮汉军去了。
一降将面带嘲讽道:“都汉军比咱们绿营能打,可线国安不还是叫叫太平军一路从柳州撵回来,逃跑的时候也他娘的比咱们能跑。”
另一个将领讥笑道:“全节号称定南藩下第二人,北线那仗,一万多人叫人家太平军给包圆,自个也叫人家给俘了,也亏他还有脸面来劝降咱们,我呸!”
众人正骂着,万枝笔忽道:“实在话,你们心中有没有归降的念头?”
“这”
有降将心中微颤,要实话的话,在场哪个不肯降?他们本就是明军,要不是秦王突然降清,他们这些“秦兵”不被晋王看重,也不会跟秦王走一条道。可现在真要降的话,也实在做不得,没法子,他们的家眷都在贵州做清军的人质呢,他们要降了,家眷怎么办?
众降将或是面露难sè,或是闷头不语,或是左顾右盼,或是神情警惕看向四周,没一个接万枝笔的话头。
万枝笔见大伙都不话,也不想就此冷场,便道:“你们听没,周国定和陆三香在太平军那混得不错,都做了旅校了。”
有人好奇的问道:“旅校是什么?有总兵大?”
“谁个知道,太平军的官和大明不同,和清朝也不同,谁个能分得清楚。不过那旅校听手下管着两千多号人,要比总兵大倒不见得,可也不比总兵差吧。”到这,万枝笔有些自嘲道:“反正肯定比我这副将体面,人家手头能管两千多号人,我这手头才几百号人。”
“你几百号人,我这还不到百号人呢!”有一个挂印总兵嘟囔了一句。
其他降将们没有多什么,但不心动是不可能的。周国定和陆三香和他们一样,都是秦王孙可望的部下,投降之后却能获得不错的待遇,看来太平军那边对他们这些秦王旧部还是蛮讲仁义的,真投过去也不错。当然,这念头也只能想想,老婆孩子都在清军手中,他们要真降了,那弄不好可是断子绝孙了。
其实这帮孙可望旧部当中不少人都接到了太平军那边偷偷送来的书信,无一不是要他们早降的。真正的光棍汉倒也罢了,降就降,谁家局面好就投谁呗,可有家有室的实在是下不了这个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