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前,他亲眼目睹楚彧的真身,将他关进了地牢,用尽了所有杀人的刑法,甚至火刑。
楚怀霖脸色顿时煞白,牙关发颤:“你、你敢!朕是西陵的皇帝,你敢动朕——”
悠悠嗓音断了楚帝的话,毫不迟疑的狠绝:“古昔,所有刑具,全部用一遍,不要弄死了,明天还要刑火刑。”
殿外,古昔回道:“是。”
话落,楚怀霖面如死灰,整个人虚晃几下,便狠狠瘫软在地,怔怔发愣,盯着那越走越远的女子背影。
她突然顿住,沉默许久:“留一口气吧。”
楚帝大汗淋漓,张张嘴,抖得说不出话来。
萧景姒回头,冷目而望,她说:“你是他生父,留你一命,便当是还了你的血缘之情。”
她转身,推开章华殿的殿门,殿外已天黑,夜色初临,一缕月光洒下,地上有纤长的影子,萧景姒抬头,便看见了楚彧,他站在月下,有些失神。
他听到了吧。
萧景姒回头看了一眼殿中:“若是你觉得我太狠了,可——”
楚彧毫不迟疑:“是他欠我的。”
他们都不是慈悲之人,也断然不会有菩萨心肠,其实萧景姒与楚彧一样,奉行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楚怀霖,他罪有应得。
楚彧牵住她的手,将章华殿的门关上:“阿娆,他不是我的父亲,我的父亲是大凉的钦南王。”
这话,算是纠正她方才那句留情的话。
萧景姒点头:“嗯,我记住了。”
他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因着是半妖原形,大大的兜帽遮住了额头与耳朵,露出一张比女子还小还精致的脸,牵着萧景姒的手,走在空无一人的长廊里,已是夏日,他的手还是冰凉冰凉的。
蓝色的眸子垂着,楚彧突然道:“那个男人,不配让我母妃到死都记着。”
萧景姒沉默,听他轻声地说:“他五岁时救了我母妃的原身,我母妃幻作人类女子等了他足足十五年才得以入宫为妃,散尽一身修为为他生儿育女。”
能让沙华等了那么久那么久,不只是恩情吧,只是,错付了一声。
楚彧兴许是像沙华,为着人世间情爱,不顾一切。
“我五岁时,母妃被除序抓回了北赢,剔了妖骨,忍着剔骨之疼逃回西陵,就为了最后见他一面,可是除序只说了一句构陷我母妃清白的话,他便眼睁睁看着我母妃生生疼死,在我母妃闭眼之前,只说了两个字。”唇紧紧抿着,他笑得嘲讽,“他说,妖孽。”
他牵着她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了力道:“我六岁时,他看到了我的原身,也是说了这两个字。”声音越发飘忽,轻得让人心疼,“我母妃,真不值。”
是啊,多不值。
那样的一世芳华,那个美丽的女子,却被世间丑陋遮了眼,香消玉殒,徒惹了一身人世的伤。
她也是恨的吧,恨自己,恨那个爱了不该爱之人的自己。
“楚彧。”
萧景姒走到楚彧面前,踮起脚,仰着头温柔地凝视他:“别难过,他不是你的父亲,你的父亲是大凉的钦南王楚牧。”她抚平楚彧眉宇间褶皱,还说,“父亲在东宫等你回去。”
楚彧点头:“嗯。”
回到东宫时,楚牧便站在殿门口,点了一路的宫灯,将来时路照得明亮,远远见楚彧回来,便急急忙忙出殿门去迎,他脾气不好,很上火的样子:“大晚上的你去哪了?”
萧景姒笑了,果然,楚彧是钦南王楚牧之子,脾性很像,没耐心,越是在乎,便越是放肆。
楚彧哼了一声,别扭得一句话都不说。
楚牧见他不说话,很急,没好气地吼:“你这身子还乱跑,小命不要了?”一边摆脸色,一边嚷嚷道,“快快快,进去躺着,不然受风了怎么办?”
“我无碍,你去休息。”
难得,楚彧开了尊口。
听听,他宝贝儿子还是疼爹的,楚牧什么气都消了,吩咐殿外的宫人:“去把殿下的药端来。”
楚彧还是不理人,不过,乖乖坐在榻上,等着喝药。
紫湘走上前,对萧景姒说:“主子,菁华与菁云兄弟还在外跪着。”
这兄弟二人,都是倔性子。
“让他们起来,回了北赢自己去诛妖台领罚。”楚彧声音微微提高了些。
外头那对请罪的兄弟应该听到了。
就在这时,一声奶娃娃的声音传来。
“爹爹~”
稚嫩的小奶音,软软糯糯的。
就见夏乔乔抱着个孩子进来,与其说抱,更像拎,动作僵硬,托着小孩儿的腰,夏乔乔一脸嫌弃。
照理说,那姿势,两岁的孩子会难受地哭,然而相反,奶娃娃开心地瞪脚,艰难地扭着头,将自己沾满口水的小粉拳塞到夏乔乔嘴前:“吃,吃。”
这小孩,兴许是常年藏于冷宫,比一般孩子心智要缓些,会说的字眼不多,却是生得圆圆乎乎的,一双眼珠子小鹿般清澈又明亮,红红的唇,总挂着口水,粉粉嫩嫩的脸,短腿短手的,煞是可爱。
“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