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银桑想起方才萧景姒的话:“你师承无崖子,银桑技不如人,怎是王爷的对手。”
凤朝九笑着瞧她:“你当真以为本王是要同你下棋?”
是的,沈银桑当真这么以为,她一向便容易相信别人。
隔着棋盘,凤朝九前倾,托着她的下巴,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如此玩世不恭的举动,口吻却没有半点玩味:“我就是想和你多待片刻,以前是,现在也是,先前输了你,也不是让你,是你便坐在我对面,我哪里有心思下棋。”
沈银桑的脸滚烫,扭开头,不敢看他灼灼目光,却到底是没有推开他的手。
“银桑。”
他嗓音低低沉沉,带着情人痴缠的缱绻。
她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嗯。”
凤朝九走过去,握着她的手,亲了亲她衣袖下当日剜守宫砂留下的疤痕:“世俗流言我会挡在你前面,你别怕,也不要逃。”
良久,她点头。
凤朝九将她揽入怀里,温柔地亲吻。
萧景姒没有回星月殿,而是直接去了永延殿,殿外,严兵看守,道不得入内。
方公公也是很为难:“国师大人,陛下身体欠安,不便觐见。”
萧景姒抬眸,冷眼看去:“如果我非要进去呢?”
方公公无奈,只得招招手,几百个禁卫军便围住了殿门。
“你们不是我的对手,”萧景姒冷冷上前一步,喝道,“让开。”
禁卫军下意识便后退一步,分明是手无寸铁的女子,赤手空拳的一人来闯,却叫人心下生畏,国师萧景姒的威名,在嵘靖战乱时,早便传来了大凉。
方公公奉了圣命,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前:“陛下严令,还请国师大人不要为难我等,且,”方公公病急乱投医,“且这殿前大打出手可是重罪,望国师大人三思而行。”
重罪?国师大人犯的重罪还少吗?
她懒得再多言:“那就动手吧。”
“国师大人。”
女子的声音传来,惊了这剑拔弩张。
萧景姒回眸,眼覆冰寒:“你要拦我?”
苏暮词从百步石阶上缓缓走来,摇头道:“暮词自是不会干涉国师大人,只是有一言告知国师大人。”
萧景姒惜字如金:“说。”
她不缓不慢:“国师大人辅助圣上日理万机,有一事兴许不知晓,昨夜里琉璃宫的太妃娘娘病重,召暮词为其医治,太妃娘娘为表些意,相赠了暮词一株药材,当日治常山世子心疾的药方是暮词亲手送上,国师大人应该知道,这陈太妃相赠的药材有何用。”
琉璃宫的陈太妃是先帝的最后一位妃子,当年还是太子的顺帝夺位,便是这位年轻的太妃娘娘助一臂之力,故此,顺帝将太妃奉养在宫中,对其极其尊重,年关时趿褡上贡的药材里,其中有一味极为珍贵稀缺的紫茸,便是送去了琉璃宫。
萧景姒已得了乌灵子和龙藤花,这紫茸,她也断断不可能便如此罢手。
苏暮词啊,这是以药相挟。
萧景姒笃定:“你想要嫁入钦南王府?”
苏暮词毫不掩饰:“是。”
“我若不同意呢?”
她说:“若不能两全其美,那便鱼死网破。”
萧景姒冷笑,清澈见底的眸,墨色微凉:“那就看看你有没有那个能耐。”转身,走下了石阶,她终究还是没有踏进永延殿的门槛,不是不能,是不敢大意,事关楚彧,她需如履薄冰,需步步小心。
觊觎楚彧,这苏暮词,是纵容不得了。
萧景姒回了星月殿,楚彧在门口等她,孤零零坐在外面,翘首以盼,见她回来,快步跑到她面前。
“阿娆。”他抓着她的手,“你回来了,我一直在等你。”
许是在外头等久了,天寒地冻的,楚彧脸色有些白,呼吸急促。这凉都,湿冷,一到冬月便会极寒,他身子不好,却也不肯待在嵘靖南地静养,非要来着凉都受罪,总是会咳嗽,会冷得四肢冰凉冰凉发。
萧景姒不说话,看着楚彧怔忡失神。
楚彧见她沉默,便更不安了,小声地问:“阿娆,你是不是生气了?”他紧紧拽着萧景姒的手,怕她冷着,揣到怀里给她捂暖,解释说,“阿娆别生气了,我没接旨的,除了你,我谁也不会要的,皇帝老头也不能让我娶那些乱七八糟的野女人,你莫要恼我,我是不放心你便先来见你,等会儿就去永延殿抗旨。”
萧景姒开口唤他:“楚彧。”
“嗯。”楚彧眼巴巴地看她,像做错了事似的,战战兢兢的。
萧景姒拉着他的手,走近星月殿中,良久,她说:“你别抗旨。”
楚彧脚下顿住,拉着萧景姒的手微微一紧,他慌张了神色:“阿娆,你、你什么意思?”
她认认真真地对视楚彧的眸,站在那棵花开不败的杏花树下,对他说:“与苏暮词的婚约,不要拒绝。”
楚彧身子微微颤了一下,牵着她的手,冰凉冰凉的,手心,却无端沁出了冷汗,他张张嘴,似乎难以言语,嗓音有些急促艰涩:“阿娆,你让我娶别的女子,是不是不欢喜我了,你让我不要拒婚,是不是不在乎我?不想同我好了?”他眼眶红了,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声音已有些哽咽了,“阿娆,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像被抛弃了小兽,他害怕极了,没尝到两情相许的滋味便罢了,现在阿娆既要了他,再推开他,他会受不了的,会生不如死。
“阿娆,你别不要我,我什么都听你的。”他敛下眸子,不想阿娆看见他这般要死要活没出息的样子。
一双凉凉的手,捧住了楚彧的脸,她说:“不准胡思乱想,我怎会不要你。”垫脚,凑过去亲了亲楚彧紧紧抿着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