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她拍戏到傍晚,只见天空之中慢慢落下鹅毛般的洁白雪花来,雪落无声,越落越大,不多久就在地面上覆了薄薄的一层白,容亭站在剧组帐篷外面,看了许久,只觉天地一片苍苍茫茫,人说话的声音淡去,走路的声音淡去,似乎只剩下她清浅的呼吸声,还有雪花簌簌落下的寂然声音。
起风了,又是一年过去了。
去年现在,她才进《霜刃千秋》剧组没多长时间,和姚灿的接触也还不是很多,总感觉这个人过于安静。但是后来两个人慢慢接触多了,她才发现,这个姑娘内心很温柔,对她很好。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欠姚灿的生日礼物还没有送给她。容亭忽然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翻了翻去年姚灿生日那天,她记在手机备忘录里的那一条,要给姚灿买礼物。
竟然忘了……
她轻轻叹了一下,本来点了返回,忽然看见那条备忘录的日期,又点进去看,和今天一模一样的日期。
容亭抿抿唇,想了想,是不是要给姚灿打个电话呢?
还是不了吧,她们两个人也有两三个月没联系过了。上次陆灼把事情处理完,容亭就真的下定了决心,不能再接近姚灿了,不能再让她因为自己陷入出柜风波之中了,她有爱着她的家人,她有一直在等着她的,青梅竹马的肖哥哥。
容亭是断了就要断的干净利落的性格,把自己之前在姚灿家买的东西全部打包起来,安排了人来取走,甚至她之前买的那些大件,像厨房里的微波炉,她都给收起来了,搬到了门外。
当时姚灿还在浴室洗澡,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的痕迹完全消失,姚灿家里再次回归那种干净和整洁,她唇边露出浅浅笑意,站在她家浴室门前说,自己先走了,有的东西也都带走了。
像是不敢面对着她,然后和她说再见一样,容亭说完这句话就走了。浴室里水声唰唰的一直没停,她不知道姚灿有没有说什么,不过说了她也是听不见的,不必介怀。
剧组已经收工了,容亭等其他人走完了,才慢慢往外走。她这次进组的时候有不少东西没带,赵澜昨天回去帮她取。此刻她一个人,倒也不急着走。
风雪越来越大,她撑着把蓝色的伞四处逛,伞柄处系着一根小小的红绳,垂下来一枚银色的叶子。偶尔雪花被风卷起,盘旋而起,就直接扑到了容亭的身上,她干脆把伞收起来,手指勾住伞柄上的那红绳,四处漫步。
即使今日天寒雪冻的,影视城里还是有不少剧组在准备拍夜戏。雪花越飘越大,不多久容亭的身上都积了浅浅一层霜色。
她终于停住脚步,决定回去酒店,却在转身的前一秒看见了她一路走来心里都在念着的人。
姚灿背对着她,旁边还站着两个人,容亭眯眯眼看看,一个好像是姚灿的妈妈,邓如芷,今天是女儿生日,她应该是来探班的。另外一个像是男人,身形修长,……难道是姚灿母亲口中的肖哥哥吗?
容亭抿抿唇,转过身想往回走,可是连一步都迈不动——
终究是不甘心。
终究是舍不得。
风雪漫天,不远处的三人似乎正说的十分热络,丝毫没有注意到容亭的靠近,也不奇怪,她走了那么久,发丝染雪,有如斑斑白发,想来别人都会以为她是个耄耋之年的老奶奶罢了,轻易不会注意到她。
容亭撑起伞来,那银色的叶子被她攥在手心里,都已经微微发热了,她松开了手,看着红绳下面挂着的小吊坠,在重力作用下往下,划了一个小小的弧度来。
她放轻步子往那边走,走到一个剧组的帐篷后面,正好以此为遮挡,仔细的打量起姚灿和她身边的人来。
的确是个男人,三十岁上下,面容很清隽,此刻唇角含笑,静静看着姚灿,听她和邓如芷说话,似乎感觉雪花大了,又撑起伞来,往外踏一步,给她们遮住了风雪。
容亭忽然觉得鼻子发酸,这就是那个肖哥哥吧。能看得出来,这个人很好,周身气度沉静又安然,眉目之间平和又透出些许儒雅。姚灿和他在一起……会被照顾的很好。
她偏过头去,不想再看几人言笑晏晏的样子,最后再回头看了姚灿一眼,把之前心底不忍心说的话默默说出来:“再见,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