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郡主见母亲变了脸sè, 忙道:“阿瑶, 今儿是你外祖母生辰,咱们不说这个。”
鲁国大长公主叹了口气, 抚着陆靖瑶的头发说:“也没什么说不得的, 你女孩家, 年纪小,很多事情外祖母本不想同你说, 你是外祖母的心肝,外祖母疼你都来不及,哪里舍得叫你受委屈。”
陆靖瑶扬起头,红着眼说:“阿瑶实在不解。”
“乖阿瑶, 快起来,外祖母活了这么大岁数, 历经几代帝王,对赵家儿孙最了解, 这若是战乱年间, 外祖母怎么都不会扶持魏王,可眼下太平盛世,需要的是个仁君, 当年外祖母执意要帮陛下, 可陛下冷酷无情,陛下最宠爱秦王,不是因为秦王是他宠爱的陈昭仪所出,而是因为秦王同当年的陛下最像, 一旦由他登位,怕是不惧百姓留言,也要除掉这公主府与宁国公府。”
陆靖瑶心中一震,外祖母深谋远虑,前世的赵誉登位,鲁国大长公主府与宁国公府皆不得好报。
可便是外祖母支持魏王,最后登位的还是赵誉,赵誉最后那般与鲁国大长公主府和宁国公处处与他作对脱不了关系,毕竟没有哪个帝王会喜欢自己的反对者手握重权,给自己添堵。
“外祖母,誉表哥不会如此的,他是阿瑶夫君,怎会除掉宁国公府呢。”
“阿瑶,当年陛下下旨让你姑祖母入宫,在外祖母面前发誓会好好待你姑祖母,可你姑祖母怀孕之时陛下因忌惮李家,丝毫不顾及你姑祖母,密旨杀害你外祖父,致你姑祖母终日惶惶不安,寻求外祖母的庇佑,若不是因为陛下,你姑祖母又怎会生下魏王便去世,秦王与当年的陛下太像了,外祖母瞧见他便想起当年的陛下,外祖母不会害你,阿瑶,你便是做了秦王妃,他也还会有侧妃,夫人。”
瞧着外孙女眼里蓄着泪,觉得自己这样说对外孙女的打击太大了,这般年纪的小姑娘都期待着未来与夫君浓情蜜意,可她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天家哪有什么真的夫妻情分可言,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当今陛下便是如此,说是爱怀萱爱了一辈子,陈昭仪和郭贵嫔都是她的替身,简直就是笑话,若不是因为他,怀萱怎么可能会死,那般玲珑剔透的女子被枕边人如此算计提防,她怎么还能活的下去。
没有护住怀萱已经是她这辈子的遗憾,她不能叫自己的外孙女再步怀萱的后尘,也不能不护着怀萱的孩子。
外孙女不好受,她心里也跟着疼。
陆靖瑶揪着她的衣袖,眼泪啪啦啪啦的掉:“外祖母,阿誉表哥不是那样的人,秦娘娘不过养他两年,他至今记得秦娘娘的恩情,他知恩图报,公主府和宁国公府不惹他,他又怎会除去两府,若真依外祖母所言,您去扶持魏王,阿瑶嫁给誉表哥,一个是阿瑶外祖母,一个是阿瑶夫君,夹在这中间,叫阿瑶怎么办。”
清河郡主心疼的要命,也掩着面哭:“娘,当日生福宝便是要将这世上最好的都给她,如今她还这样小便要受这折磨,也是我这个做娘的不好,当年她年纪小,我叫她多亲近秦王,待她大了,对秦王日久生情,我又不许她去见秦王,若不是我,何至于此。”
清河郡主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她以为女儿这般是对赵誉情根深重,更加自责。
“我瞧着秦王对阿瑶挺好,再怎么样,阿瑶是要嫁给他做夫妻的,娘,您便是支持魏王,这种场合也不该对魏王妃如此亲近,难不成魏王比女儿和阿瑶还重要吗。”
鲁国大长公主叹息说:“我自负了一辈子,以为自己是天家公主,便可任意妄为,旁人认为做不到的事情,我偏要去挑战,我亲手将陛下扶上帝位,看他风光无限,而我却要饱受丧夫之痛,依然含着笑说自己不后悔,我扶魏王不仅仅是为了当年对怀萱的承诺,更多的是怕秦王会像他父皇一样残bào不留情面,我已经受一次那样的痛苦,又怎么忍心我的女儿外孙女去受我当年的苦,阿瑶嫁给赵誉之后,我和宁国公府都支持他,他顺势登上皇位,将来便会有人拿他的出身做文章,他生母卑微早逝,宁国公府势大,必然会有人说他依靠妻族登位,那时候他还会一心对待阿瑶吗。”
“男人劣性如此,他会觉得阿瑶的存在令他面上无光,便是他还宠着阿瑶,心里也难免会横着跟刺,那根刺不仅横在他自己心中,也会横在他与阿瑶夫妻之间,早晚除掉宁国公府他才舒坦,到那时便是他愧疚不安又如何,便像如今的陛下一样,世人都道他对怀萱多情,亲自为贵妃画像,为贵妃作诗,可怀萱当年的苦又有谁知道。”
陆靖瑶浑身瘫软,鲁国大长公主字字戳心,她说她了解赵家子孙,她是真的了解,她是亲身经历了景德帝的多疑防备,那么赵誉呢,他是否真如外祖母所说的那样。
“外祖母,未来的事谁又能说的准,您怕我将来会痛苦,可阿瑶眼下便不开心,您说您当年支持陛下致您在痛苦中过了这辈子,可您又怎么知道魏王便是最好的选择呢,何不顺其自然,便是将来真的发生了也不后悔qiáng过自己一手造成的局面来的更舒心。”
清河郡主见女儿试图说服母亲,那认真的样子,女儿真的是在自己不知不觉间长大了。
外面传来丫鬟的声音:“公主,前面已经点了几出戏,夫人问你有没有爱听的点几出。”
今儿是不宜说这些话题的,鲁国大长公主的生辰,闹得老小三人都要哭了。
“娘,嫂子已经点了戏,咱们先出去看戏,今日是你生辰,这些不开心的咱们暂且放在一边。”
陆靖瑶垂着头不说话,鲁国大长公主拉着她的手说:“阿瑶别不开心,你是外祖母好容易盼来的小福宝,你不开心,外祖母也不能开心,你长大了,有自己的考量,外祖母很开心,待宾客走了,咱们再商量这事。”
她们三人到时,众人正看的津津有味,鲁国大长公主被扶到中间坐着,左右坐着宗室的长辈,陆靖瑶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赵誉,外祖母固执,偏要支持魏王,处在赵誉的位置,宁国公府与鲁国大长公主府确实是不能不除的了。
魏王妃这么一会也不知是受了谁的指点,同鲁国大长公主有说有笑的,只是那紧绷的身体出卖了她,这赵誉也是能耐,能找到这么一个小家子气的给魏王做王妃。
陆靖瑶端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入了肚子火辣辣的才发觉喝的是酒,眼角瞬间被激了些泪出来,捏着放在一旁的糕点解辣。
陆靖岚瞧见了tiáo笑道:“你想什么呢这么心不在焉的,酒和茶都分不清了。”
她伸出一只手掩着凑到陆靖岚耳边说:“二姐,我这会有些热,想出去转转。”
这里虽摆了戏,但席面并未坐满,大部分随家中过来的小姑娘都不在此处,陆靖岚道:“那我随你一起去。”
她拿帕子擦了擦手,站起身同张氏说了几句话,张氏拿眼横她,她笑着摇了摇张氏的胳膊,张氏摆了摆手让她赶紧走,不要引起旁人的注意。
这鲁国大长公主陆靖瑶是熟的不能再熟了,领着陆靖岚逛园子,陆靖岚拉着她的衣袖问她:“今儿殿下可来了。”
“哪个殿下。”
“装什么,能有哪个殿下,自是令你魂不守舍的殿下。”
陆靖瑶睨了她一眼,便听陆靖岚咦了一声,手指着前方道:“那不是秦王殿下吗。”
陆靖瑶以为她在骗自己,不欲理会,陆靖岚摇了她一下:“真是殿下,你快看,荣国公府的小姐也在呢。”
陆靖瑶一听她说周雪蓉,下意识的侧眼看去,站在不远处的不仅仅有赵誉,还有魏王。
二人都是芝兰玉树,眉眼倒是有些相像,魏王比赵誉更加温润些,瞧着更容易让人亲近。
这两个势同水火,怎么碰一起去了。
陆靖岚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我没骗你吧。”
赵誉和魏王也不知在说什么,赵誉脸sè不是很好,当然他对着魏王向来也没什么好脸sè。
周雪蓉跟在他们二人身边捂着嘴偷笑。
陆靖瑶捏紧小手帕仰着头走了过去,陆靖岚拉都没拉住,想了想,躲到一边没有跟过去。
她凑近了才听周雪蓉道:“魏王殿下对阿瑶妹妹倒是了解的多,早就听闻魏王殿下与宁国公府的关系好,魏王殿下也是与阿瑶妹妹一同长大的。”
这个周雪蓉,是存了心的惹赵誉不快。
魏王露出和煦的笑容:“我与阿瑶岁数相差大,说一同长大有欠妥当,应该说是看着她长大的。”
他生的好看,这一笑倒是叫周雪蓉脸都红了,捏着手帕,她虽心有赵誉,可像魏王这般男子的魅力也不是随意就能抵挡的。
赵誉不耐烦的往前走,周雪蓉赶紧抬步追上他。
“退下。”
赵誉冷斥一声,周雪蓉一个哆嗦,仰起头,委屈的眼泪直打转。
“誉表哥,是姑母让臣女跟着你的。”
“谁许你唤本王表哥的,你再胡说,别怪本王无情。”他说话有些恶劣,陆靖瑶知道他这是发觉自己来了,不然根本不会搭理周雪蓉。
魏王也瞧见了陆靖瑶,陆靖瑶对他行了一礼,微微含笑,唤了声表哥。
赵誉听他这声娇娇的表哥,气的要死,扭头冷哼:“你哪来那么多表哥。”
魏王道:“十皇弟,阿瑶胆子小,你莫要吓着她。”
赵誉冷着脸把陆靖瑶拉到自己身边:“七皇兄未免管的太宽,难不成本王会不知道阿瑶的性情吗。”
魏王脸上依然挂着浅浅的笑,陆靖瑶福了福身道:“表哥,表嫂在陪着我外祖母听戏呢。”
她这么说魏王自然是不能再留下来了,况且阿瑶与赵誉之间确实没有他chā手的份,看着表妹对赵誉小心翼翼的样子,心中酸涩又自责,两年前,若他不那么懦弱的按着陛下的安排娶了如今的王妃,是不是他也还有一丝机会娶了阿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