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是失笑,摇摇头:“都这么大人了,关黑屋也管不住。以后悠着点身子,别趁着年轻不当回事,老了有你苦头吃的。我给你做了夜宵,长生一直在灶台守着,估摸给热好几回了。难得那孩子如此尽心力,你别老欺负人家。”
苏碧落点头应承。又陪着柳如是插科打诨了好一会,才送走她回房。捏捏鼻尖,有些疲倦,撑起身子回房。房门口,他看见苏眠正立在园子前。
“大哥,等很久了?”瞥见苏眠肩头有些潮,眯了眯眼,问道。
“还好。”苏眠温柔的笑笑,一身白衣莫名刺眼。
“怎么还不睡?”苏碧落嘴角翘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
“碧落,”苏眠想摸苏碧落的脑袋,却又觉得现下两人早已长大不复当年,这动作实在极端不合适,手指动了动,悄悄缩进衣袖:“你辛苦了。”
苏碧落突然觉得很累,干脆越过他向屋子走,冷笑:“不就是事儿多晚了点回来,从小到大我都不在家住,甚少回来倒没见你们多问一句,如今回到家住,你们倒是记起了有我这个人。你们一个二个至于这样么?我很好不劳挂心,就是这样。我累了,想睡。”
向来老实的苏眠有些不知所措,他知道他并没有苏碧落的嘴利,索性不再绕弯子:“我知道,你委屈了。你一直都受委屈了。”
苏碧落背脊瞬间挺直。脚步僵在原地,脖颈“嗑啦嗑啦”地一寸一寸扭回来,身子也被带着转了过来,与苏眠面对面:“你想说什么?”
苏眠被小弟的气势震住,哆嗦了一下,咬住下嘴唇:“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只是高兴,这次你回来,我不用瞒着别人,可以对所有人说你是我的弟弟。大哥自小不如你聪明,但也知道你为大哥,为家里付出了许多。听说你这次又要出外远游了,娘和爹虽然都没怎么说,但也都很挂心,怕你在外头有危险。无论如何,我都想要告诉你,大哥支持你。大哥虽然愚笨,但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大哥不希望你再次受到伤害,如果有人再欺负你,大哥揍他。”搔了搔脑袋:“大哥功夫不如你,估计打不过。不过,大哥总能挺在你前面。好了,天色不早了,这段时间看你准备外出的事每天都忙到很晚,快点去休息吧。”
苏碧落深呼吸,好气又好笑:“傻子。笨蛋大哥,”郁气一点一点消散:“等你挺在我前面,我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转身又继续走,嘴里的声音却随着夜风送到了苏眠耳朵里,直淌进心里:“你是我大哥,以前是,现在是,将来是,一辈子都是。我从来,心甘情愿。”
苏碧落心情开始愉悦了起来,对于将来,无论如何,他还有家人,总不会太坏的。等完成了这个任务,他也该定下心,好好考虑成亲的事了。
或许,这次外出,他又能看到如当年那人一样顺眼的对象呢!这次,绝对绝对不会再把看上眼的人推开了,就算是坑蒙拐骗偷,也要拎回家!
☆、再入符离
苏碧落再次踏上符离城的时候也不免感叹了一句时光如流水。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并不会短。如今的符离城早已不是三年前的符离城。当年他一步步将暗线埋在符离城,如今果然是到了收网的日子。
“公子,好久不见,别来无恙。”柳园的侧门口,卫洛舒已是早早在那候着。一袭轻烟色长裙,褶摆层层绣着精致的绛色梨花暗纹,行止之间有恍而不实的淡香自衣领,袖口,甚至身上每个毛孔悠然逸出。妆并不怎么浓艳,却依旧有无言的风情缭绕。面容也不算美艳,甚至可以说是平凡的。却让人看不太清,记不太清。只是看着她,会觉得心跳十分平和。
“一切尚好。只是卿如今真是今非昔比,行事高调不少。”苏碧落轻轻抚了把折扇边沿。
卫洛舒不甚在意地回了个笑,行了个完美到就连最严苛的内侍也挑不出错来的华胥国宫廷礼。柔雅且十分有女人味的声音颇有些恶作剧的口吻:“公子驾到,洛舒自是倒履相迎。却得公子如此言说,洛舒真真觉得委屈呢。”
苏碧落闻言,只环顾一圈,周围侍卫仆从已然把卫洛舒当正主,丝毫不觉得卫洛舒在符离城却行华胥礼有何不妥之处,更不觉得卫洛舒贵为城主夫人,却前来迎接一个什么都不是的无名头公子有何不对。摁着扇柄敲了几下掌心:“能被符离城主最宠爱的卫夫人如此抱怨,区区真是荣幸之至。”
卫洛舒的眉心狠狠地扭曲了,许久才平复,凉淡道:“再被宠爱又能如何,妾身不过是公子棋局中一颗摆好位置的棋子罢了。”
苏碧落心中一动,目光转回卫洛舒身上。三年的时光给每个人刻上了不同的痕迹,这个当年他做调教师时最得意的作品,特意带来帮助自己完成计划中最重要一环的棋子,经过这三年不在他身边的时光,是不是也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