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芳的脑袋将近印在了地砖上,小心道:“万岁爷,这道坎儿过了,国库有钱了,长公主准是能找到的,万岁爷宽心。”
嘉靖沉吟片刻,道:“唔……长姐向来是最宠朕的,不像其他人,巴不得朕不好。”
吕芳额上的冷汗滴落在地,瞄见门外的干儿子捧来一檀木盒,才呼了口气,道:“万岁爷,该进丹药了。”
嘉靖挑眉看了眼地下的奴才,淡淡一句:“嗯……百药门主的丹药却是不错,朕在这天还是浑身发热,不像你们,裹这么多还在打颤。”
吕芳笑了笑,道:“万岁爷您的是仙体,与奴才们这肉体凡胎自然是不一样的。”
嘉靖道:“就你嘴甜。”
周云逸立刻被东厂提刑太监押到了午门,冠带都被夺。正当午时,他兀立在午门中轴的跸道上仰首望着天空那颗“异象”的太阳,等着受使有明一代所有官员都闻之心寒的廷杖。
“奉旨,最后问你一次。”一个声音从周云逸身后午门方向传来,“今年入冬以来为何不下雪?”
“我已经说了。宫内开支无度,阁衙上下贪墨,国库空虚,民不聊生,这是上天示警!”周云逸的眼仍然只望着天空那颗“异象”的太阳。
“唉!”他身后问话那太监失望地发出了一声叹息,声虽不大,却透着恐怖。
冯保退后了一步,不再看他,两只呈外八字站着的脚尖突然向内一转,站成了内八字:“廷杖吧。”
这是死杖的信号!四个太监的目光一碰,然后四双眼睛都闭上了,四根廷杖轮番猛击向周云逸后背腰间肾脏的部位。
每一杖下去都没有声音,也没有血渍从袍服上渗出来,击碎的都是内脏,鲜血立刻从周云逸的嘴鼻间喷了出来。
宫里头杀人从不用武功,即使大内高手再多,却都是因为权力死的。
除夕的爆竹、元宵的灯火。雪没下,灯笼照旧要点。
宫里的规矩比民间早一天点灯,这天所有的太监宫女都要在丑时末起床,寅时初点灯。人影幢幢,西苑各处殿宇的屋檐下一盏盏灯笼次第点亮了,渐渐粘连成一片片的红。远远看去,那一片片的红映衬着天空无边的黑,一座座巨大的殿宇檐顶就像漂浮在下红上黑的半空中。
一个太监抱起另一个太监的双腿在点又一盏灯笼,被抱的太监大约是由于手冻得有些麻木,那火绒擦了几下仍没点燃:“鬼老天,又不下雪,还贼冷贼冷的。”抱他的太监一惊:“闭上你的臭嘴。让人听见了,今天再不下雪,招打的人里少不了你我。”
点灯的太监终于擦燃了火绒,点亮了这盏灯笼,刚要把红纱罩套上去,突然,他的手僵住了,眼也僵住了,死死地盯住灯笼的纱罩。
红红的灯笼纱罩的左上方赫然粘着一片鹅毛般的雪!
接着又是一片!
接着又是一片!
“雪!”太监的嗓子本来就尖,他这一声又是扯着喊出来的,立刻便传遍了大内空荡荡的夜空。
无边的黑空、悄然无迹的雪花在与灯笼红光交汇时才显出了纷纷扬扬,一片片白又映着一点点红!
“下雪了!”立刻便是许多人的欢呼。
“老天爷降瑞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