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相问她是否对得住她。她答不上来,她心中知道,她对不住她。她只是刻意忽略了,只紧着自己的心思,设想有一日能得谢相之心,该有多好,却从未想过,她知晓了她这离经叛道的心意,该有多伤心。
“医官就在偏殿,臣召他们来,为陛下上些药?”胡敖凑到身前,小心请示。
刘藻摇头:“不必。谢相家去了,令他们都往相府去,好生照看谢相的身子。”
胡敖一看便知陛下的伤是谢相打的,为的什么,他也猜到了些,当即半句也不敢多言,忙下去办了。
刘藻浑浑噩噩地入了静室,衣袍被丢在了地上。她过去拾起,望着那铜灯,不由懊悔,她当初为何要铸这盏灯来。
谢漪一去,刘藻就见不到她了。
她再未上过朝,也未入过宫,刘藻想她,欲往相府相见,但有许多次,她都到了相府外了,却又不敢入内。她让谢相伤透了心,谢相不会愿见她的。
她只得又回宫去。
只是朝上的谢党却有了主心骨,行事格外锋锐起来。刘藻见此,忙与谢党应和,双方联手,逼得太后与梁集节节败退,无招架之力。
谢漪回府一月后,老夫人被送回了家中。
刘藻那日兴致勃勃地回到温室殿,要与谢漪说的,就是这事。既然太后不足惧,她们也无需再在人前扮冷淡,她便可去相府迎老夫人了。那时她还想过要与谢相一同去的。她知道了一些往事,但还有许多来不及知晓,到时,正可由谢相与外祖母一同为她补上。
现在,自是再无可能了。
刘藻换了衣袍,去往旧宅,见外祖母。
外祖母在相府住了许久,旧宅却仍井然有序,并无半点荒废破败,可见是谢相派了人代为照看。
刘藻见此,想到谢相周致体贴,为她事事都兼顾到了,又是无尽悔恨。
外祖母不知她心事,拉着她的手,在她从前住的那处院中,与她说着小时的事。刘藻穿了身靛青的曲裾,坐在廊庑下,望着院前那方小小的池塘,一面听着,一面又有些出神。听了一会儿,她终是忍不住,问道:“外祖母可见过谢相?”
老夫人一听,十分不赞同道:“怎可这般生分?你该唤她一声姑母的。她对你有这等大恩,你纵是皇帝,也当知恩图报,不能总这样生分,让她寒心。”
刘藻听到知恩图报四字,泪意一下就上来了,再听到寒心二字,更是心如刀绞,她当真难以想象,谢相见了那铜灯时,是如何痛心,又是何等失望。
“我没见到她。说来也怪,我在相府时,丞相待我甚礼遇,每月总会亲至两回,看看可短缺了什么,又问过仆婢可有怠慢,有时也会与我说一说禁内之事,宽解我心。但我离府,却是一管事来送,并未见丞相的面。依她周到的秉性,的确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