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实上百年来日日夜夜悔恨当初的人是她,走不出来的是她,夜夜流泪的依旧是她。
日日夜夜心疼到辗转反侧,即使化作青山白骨,即使化为灰烬都疼。
“告诉我啊!父帝!”
“为什么他能装作大梦一场,醒来便能重回正统?”
涂山尧哑然。
“父亲……”
小狐狸嘴唇颤抖:“你说啊!”
“媛媛。”
“妖族记仇,女儿不报这个仇,怎么痛快?”
“你知道女儿想要什么。”
她要的只是一句不是罢了,可这句话偏偏只有那个当年执剑的人说才有用。
“妖帝,让我带大军杀上天师府宰了那个道士给妹妹报仇。”
睚眦脸上的疤痕都再发抖。
他当年被妖帝救回来重伤濒死,是小狐狸的母亲日夜照顾他。
睚眦必报,一饭之恩也必偿。
他无法报答妖后,只能将全部恩情馈赠给小狐狸,小狐狸就如他亲妹妹。
“请妖帝降旨再临天下。”
十大妖帅共同请愿。
“够了。”
涂山尧眉头一皱斥退众人。
“父帝。”小狐狸摇着头唤回了这个十分见外的称呼:“我对你很失望。”
她始终不明白父亲为什么百年来不让她出北方冰原,不明白他对那个小道士那番容忍。
她摇摇晃晃推开众人的搀扶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走出大殿。
“整整一百年了,媛媛就这般心劳日拙,总有一天她会撑不住……”
妲魅望着小狐狸离去的背影心疼极了。
小狐狸不像她,历经千帆归来仍能克制。
可是这些谁不知道呢?
涂山尧同样难受,可为了大局为重也只能如此。
这时候郑隐上前抱拳:
“妖帝,请让我试试。”
“你?”
妖帝挑眉看着郑隐,而郑隐胸有成竹:“老祖托我来便是想解开公主心结。”
“若是如此,自然最好。”
外殿。
不停的风声呼啸而过!
墙上她低垂无力的背影和烛火一同摇曳。
她没有洗手,眼眸带泪举着血淋淋的双手靠近烛火。
唯独这天师府的血腥能让她保持冷静。
“公主殿下。”
“谁?”
她放下手,回头看去,是一个衣着邋遢的老头。
“在下郑隐,特送来薄礼一份。”
他拿出一个香囊递给她。
这一刻小狐狸心中惊涛骇浪。
因为她察觉到香囊里的气息如同龙延一般吸引着她。
她颤抖着手缓缓接过。
香囊里味道扑鼻而来。
她贪婪的嗅着,直到味道烟消云散后才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香囊里取出的是一缕灰白发,她靠近烛火细细看着,一丝一寸都不放过。
又拿到鼻尖闻了闻,那种特殊的香火气。
天上地下,三界众生,唯有天师府的香火熏在那个人身上。
啪嗒。
啪嗒。
她用沾满他师兄鲜血的双手攥紧那根头发崩溃大哭:
“他怎么了?为什么生机……”
她说不下去了……
只是觉得这些年来的执念,只是觉得这些年来堆积起来的恨,在他受难面前什么都算不上了。
“他以沦为凡人,就算你在恨他,他也没办法让你继续折磨下去。”
毕竟……人生命是有限的。
只是这一番话小狐狸心底里不相信:
“他是天师府最受宠的弟子。”
“他的师傅,他的师兄,怎么舍得让他受剥夺仙籍散功之苦,怎么舍得让他生机尽无,在六道轮回苦苦挣扎!”
可是她一想到记忆里那个白白净净的小道士背地里受了委屈她便觉得什么都不想较真。
哪怕这个谎言漏洞百出也让她自己心更疼更疼了。
她情愿恨一个绝情欲灭人性开宗立派的无上宗师。
也不愿意恨一个被人剃去仙骨,摔在泥坑可怜兮兮的小道士。
不可能的。
她陷入纠结打心底不相信,可摆在眼前的事实却让她不敢求辩真伪……
这一刻她只想知道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么残忍的事情,那些苦难为什么不能落在她身上!
“我见到他之时,他已经是个凡人。”
郑隐继续补充:
“生机混乱,颓废不堪。”
他原本设想中少主应该在天师府强大庇护下意气风发,桀骜不驯。
甚至可能会惯出一些坏毛病,比如要让世界在他掌中称心如意。
可事实上他的少主就只是一个历经磨难将所有心事藏在眼里随后将自己包裹住藏好的小孩。
天师府并没有保护好他。
“他并没有受什么苦,相反他过得很好,不仅开宗立派,还收了几个学生。”
未来有一天他的学生一定会继续和我们妖族不死不休。”
涂山尧从后面走出来,他很欣慰小狐狸有了喜怒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