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天还未亮,七宝便下了田。直到各家房顶上飘出炊烟,这才回来。
推开三姑娘家的大门,只见廊下已经摆好了一桌饭菜,三姑娘正在井台边打着水。
七宝冲三姑娘一笑,走到桌边勾头看了看,道:“煎饼子!有日子没做了。”说着,便要伸手去拿。
“哎,”三姑娘赶上来,“啪”地一声打在他的手背上,“洗手去。”
七宝回头看看井台边打好的水,摸摸手背,憨笑着走了过去。
他一边洗脸洗手,一边道:“才刚我顺道去了大叔公家,大壮哥他们答应帮我照看着田里。”
三姑娘白了他一眼,低声嘀咕道:“根本没这必要的,还怕我被人拐了不成。”
七宝手中微微一顿,抬头瞅了三姑娘一眼,半戏谑半认真地道:“正是呢。”
三姑娘忍不住又白了他一眼,道:“那今儿你不白耽误了?他们从城里头来,就算是卯时出发,也得巳时才到。”
她布好碗筷,坐在那里望着七宝。
“怎么会白耽误呢?那些犁头、镰刀什么的,也有很久没有收拾了。本想着等下雨时再收拾的,现下既是有空,就顺手做了也一样。”
七宝擦完脸,来到廊下。那初升的朝阳映在他的背后,竟似给他镀上了一层金光。左耳下的金环也随着他的行动闪烁着令人目眩的光芒。这光芒衬着那黝黑的肌肤,更显出他五官的俊朗和身材的挺拔。
三姑娘心头突然滑过一阵悸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沉甸甸地往下坠去。她不自在地挪了挪凳子,垂下眼帘不肯再看他。
“另外,堂屋里那把太师椅也老是吱吱嘎嘎地响,总想修,也老是没个时间,正好趁着这个功夫也收拾一下。若还有空,我还打算把后院的牛栏、猪圈也理上一理,顺便给田里积点子肥。”
七宝低头看看三姑娘,见她身上穿着一套青灰sè的男装,便微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不要提醒她换女装,又问道:“你今儿打算做甚么?只在家等着?”
“哪能呢。等一下我还要跟荷花去采桑叶呢,这蚕子眼见就要入眠……”
“这是四眠了吧?”
“是。等侍候好了这些小祖宗,我约了荷花一起来打草把子,虽说还有七八天蚕子们才要上山了,早些预备下总是好的。这是我第一次试着养夏蚕,虽说有春蚕的经验,到底心里没个底。且他们都说这夏蚕容易得病,我却一次也没碰上,这倒让我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别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什么事才好。”
七宝笑道:“这不好吗?你还想蚕子得病怎么的?再说,你也是老养手了,有什么问题能难住你?明儿只等着丰收就是。”
三姑娘也笑道:“我只望我养蚕子的本领能有你侍弄田的一半就成了。我想,回头得给蚕花娘娘上柱香,好歹求个心安吧。”
正说着,荷花敲门进来了。
“可好了?”荷花没料到会看到七宝,那俏脸上顿时蒙了一层红晕。
“荷花妹妹可吃了?”七宝客气地礼让着。
“吃了。”荷花慌慌地应着,只站在门口,不好意思进去。
三姑娘看在眼中,心下也不乐意让她进来,便放下碗,道:“这碗且放着,我采完叶子回来收。你且忙你的。”
说着,挽过竹篮,搀着荷花走了。
走出几步远后,荷花这才缓过神来,问:“七宝哥今儿怎么没下地?”
三姑娘噎了噎,她不想告诉荷花相亲的事,便道:“理他呢,许是他今儿想歇歇。我看有些蚕子已经不动了,只怕今明两天就要入眠,你说,这叶子要不要少采些?”
* * *
侍弄完蚕子,又给蚕花娘娘上了香,三姑娘这才回房换了那套白衣白裙出来。
七宝正低头磨着犁头,猛一见三姑娘娉娉婷婷地走出房门,一时间竟失了神。
见七宝愣愣地望着她,三姑娘不禁不好意思起来。
“做甚什么这么直勾勾地望着人?”
“三儿真好看。”
七宝不自禁地夸着,却惹得三姑娘羞红了脸。
“就你嘴贫。”她啐道,“你只是平日里见我穿男装惯了,猛一见我穿着女装希奇罢了。比起荷花来,我可差远了。”说着,将一条蓝sè围裙系在腰间。
七宝也有些脸红心跳的,他忙岔开话题道:“荷花呢?你不是说要跟她一起打草把的吗?”
三姑娘看了七宝一眼。原本她是计划着跟荷花一起打草把的,只是一想到荷花对七宝的意思,心底不自觉地又泛起酸来,便不想让他们有机会呆在一处。
“人家也有人家的事儿,我怎么知道。”
三姑娘低头整理着廊下的稻草,避而不看七宝的眼睛。
七宝原就只想与三姑娘两人在一处说说话,也不想有第三人在场的,听着这消息更是高兴起来。于是,两人一个在井边,一个在廊下,边做着手里的活,边拉着家常。不一会儿,太阳便当了空。
七宝磨好了镰刀、犁头,又将堂屋里的太师椅搬出来放在廊下。
三姑娘见他满头的汗,便扯下自己的汗巾子帮他擦着。
七宝低着头,任由三姑娘擦着他的额,眼睛却一不留神溜到她那嫣红的嘴chún上。
三姑娘的chún像一只饱满的红菱角,看着让人陡生邪念……
七宝心中突地一跳,忙直起腰,躲开三姑娘的手,只那两只耳朵却莫名的红了起来。
三姑娘笑道:“真是人大了,替你擦个汗还带害羞的。小时候我还帮你擦过更埋汰的东西呢。”
七宝瞪了她一眼,装出凶狠的模样低头俯视着她,道:“也只有你老是把我当作孩子,如今我可大了。”
“是,如今你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