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牙还没吱声,雷寅双便已经答道:“放心吧,这些人,还不是花姨的对手。”何况,她可记得,他们家胖厨子也舞得一手好菜刀的。
和几个发小不同,也和镇上这些不识货的乡邻们不同,雷寅双打小就有练武的天赋,便是这会儿她才十岁不到,那眼力界已经不比她爹雷铁差多少了。当初抓人贩子时,虽然她只偷空瞅了一眼花掌柜和胖叔跟人动手,却已经对这二人的武力值有了个足够的认识。就她看来,这几个人就算是一起上,都不是花姨一个人的对手……唔,如果换作是她的话……大概对付起来也不会太困难吧……
她捏着下巴,正在那里想像着要如何对阵那几个大汉的联手进攻时,三姐已经推着板牙,硬是bī着他去给姚爷报信了。
板牙心里哪肯依,他还想看热闹呢。可鸭脚巷诸人中,他天不怕地不怕,却是就只怕他老子和三姐。三姐冲他一瞪眼,立时便把他那想把差事推给他姐姐的念头给掐灭在肚子里了。他一咬牙,只好撒开脚丫,拼了命地往庙前街上跑,只巴望着他报完信回来后,还能看到一点热闹的尾巴。
可惜的是,他这美好的愿望终究还是没能达成。
当他先姚爷和雷爹爹一步跑回鸭脚巷口时,就只见那几个吃霸王餐的大汉,正叠罗汉似的,在街心里叠起一座高高的肉山来。那穿着身男人衣裳的花姐,则大咧咧地坐在肉山的最高处,一只脚踩在下面一个人的脑袋上,另一只脚横踏着上面一个人的pì股。搁在膝头的手上,仍捏着那把小巧的檀香扇子在挥着。见姚爷和雷铁赶过来,花姐抬着那扇子在眼前搭了个凉棚,冲着他二人咧嘴笑了笑。
板牙好奇地往那人塔上看了看,却是没看到那陈桥,便扯着雷寅双的衣袖问她,“陈桥跑了?”
“哪儿啊,”雷寅双一指被压在最下面,只露出一抹绿sè的陈桥,“呶,那儿压着呢。”
想着陈桥那纸片似的小身子骨,板牙就跟之前想起小兔手上挨的那一下一样,呲牙咧嘴地做了个怪相。然后又求着雷寅双,问着刚才打架的经过。
小老虎立时就在那里无比兴奋地比手划脚起来。
却原来,花掌柜放了狠话后,并没有主动动手,倒是陈桥欺负她一个女人家,伸手就往她脸上摸了过来。花姐冷哼一声,只一抬腿,就把陈桥踢到街心里去了。被龙爷派来协助陈桥开拓场地的几个大汉看了,岂有无动于衷的道理,立时全都围了上来。便如小老虎推测的那样,他们加在一起都不是花掌柜的对手。花掌柜都不曾动手,只抬着她那两条大长腿,左一脚右一脚的,就把那些人全都踹到了街心里,且还叠罗汉似的,将他们叠成了一摞肉山。
“这准头,这脚劲儿,没得说了!”雷寅双佩服地弯着两眼,“我早说他们打不过花姨的。”
一向崇尚个武力值的小老虎,这会儿哪还记得去纠结花姨跟她爹之间配对的问题,只一心回忆着花姨那看上去十分洒脱的脚法,且还脚痒痒地原地蹦了两蹦。若不是这会儿周围全是人,她就该踢着腿学一学花姐刚才使的那两招了。
她正蹦哒着,姚爷和她爹已经挤进了人堆里。
而另一边,陈桥的哥哥嫂子和五爷老两口也都接到消息赶了过来。等他们挤进人堆里一看,五爷两口子差点没吓死。自家儿子什么体质他们岂有不知道的,这会儿见他上面摞着一摞肉山,当即心疼地哭着喊着就扑了过来。陈梁两口子则交换了个苦涩的眼,站在原地没动。
这时,忽然有人把他俩往旁边拨了拨。两口子一回头,这才发现,原来是里正吴老爹过来了。
见里正也来了,花姐这才从那摞人身上跳下来,冲着满脸惊愕状的吴老爹一抱拳,道:“店里来了几个吃白食的,倒惊动老爹了。”
当初抓人贩子时,吴老爹并不在场。便是知道客栈的人是抓人贩子的主力,他也一直误以为那是客栈里的伙计们动的手,这爱穿男人衣裳的花掌柜最多不过是在后面动动嘴而已……直到他亲眼看到她跟个男人似地,叉着两条腿,坐在一摞男人身上……
此时陈梁夫妇已经相帮着五爷老两口把陈桥从肉山下面挖了出来。见自家的掌上明珠一副有出气没进气的模样,一向泼辣的五nǎinǎi立时便怒了,喊了一嗓子“我跟你拼了”,低着头就往花姐身上撞去。
雷寅双见了,脑子里顿时闪过一个坏念头,猛地扑过去一把把花姐拽到了一边,另一只手则拉着吴老爹转了半个圈。于是,五nǎinǎi就这么一头撞在了吴老爹的pì股上。
“哎呦!”吴老爹没个防备,捂着pì股就喊了一嗓子。
五nǎinǎi却因惯性,往后坐了个pì股墩儿。抬头看去,见自己撞到的竟是个男人的pì股,五nǎinǎi的老脸顿时羞臊得一片通红。她坐在地上,看看周围众人想笑不敢笑的模样,脸上一时挂不住,便踢腾着双腿,两只手“啪啪”地拍着那被太阳晒得发着白光的青石板地面,放声哭嚎了起来:
“要人命了哦,我儿子不过上个街,这是得罪了谁了,竟叫人打个半死。偏家里这么多老少爷们竟都只看着个外姓人欺负本家人,真是没个天理了哦……”
她这话一嚷出口,街上看热闹的人顿时都对了个眼儿。围观的人中,至少有一半是姓陈的——包括青山两口子。而自古以来,大兴这地面上就讲究个姓氏宗族。所谓天大地大皇帝大,再下面就是宗族最大了。陈五nǎinǎi说花掌柜打人什么的,怕是街上诸人都当个热闹在看着,偏她把这件事归咎于外姓人欺负本家人,那性质顿时就不同了。
且,对于爱穿男人衣裳的花掌柜,镇子上本来就有两种说法。一种,如陈大nǎinǎi等受板牙nǎinǎi影响的妇人们,都甚是同情地说,“她是寡妇人家,家里没个顶梁柱,便只好自己穿了男人衣裳来顶了家业,怪可怜的”;而另一种,则颇不以为然。认为花掌柜这是行为放荡,不守妇德。只是,小百姓有小百姓的狡黠,绝不会无缘无故去为难得罪一个人。便是看谁不顺眼,只要那人没碍着自己,或者更准确的说,没有头一个人跳出来当了出头鸟,便永远都不会有第二个跳出来当先锋的。
如今有个五nǎinǎi当了出头鸟,立时,那些原本只在暗处递小话看花姐不顺眼的,那眼神就开始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