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院门后,并没有别人。
陈临安将院门关上,环视周围,略有些诧异,微微一笑,对着小院某个方向,作揖行了一礼,便随着以往记忆往院子的一处小楼走去。
还未等他走近那栋他日思夜想的小楼,一个身影便冲入他的怀里,双臂将书生牢牢抱住。
到了此时,陈临安竟不敢低头去看怀中那娇弱身影。
“此处雨大,你身子本就弱,先回去吧。”陈临安说,他的双手微微抬起,顿了一下后还是放下。他没有抱她。
怀中人并不撒手,抱得更紧了些。
陈临安习惯性地叹息,一道清风由袖中而出,将两人包裹,吹去雨水与衣物的湿润,也将两人送入小楼内。
“从杭州到长安,没有不习惯吧”陈临安轻轻开口。
怀中人狠狠摇头,她的脸颊与书生的胸膛间已没了间隙。
陈临安沉默下来,总算低下头,看着怀中的姑娘,傻傻笑着。
过了许久,像春花吻住夏荷那么久,她说:“这个院子与琉璃阁那间小院一模一样,也有个嬷嬷陪着我,她不喜见人,你别见怪。”
“打过招呼了。”陈临安说。
“我来长安这么久,没有一个人会到这个院子来,也没有人请我出去。”
陈临安说:“好久没听你弹琴了,弹一曲吧。”
怀中的她依依不舍地松手,去取琴,陈临安没有动身帮她。两年前醉云坊用天价将杭州琉璃阁花魁脂雪买入长安,并不是要赚取银钱。
脂雪抱着琴返回,席地而坐,指尖在琴弦上拨弄出婉转的曲调,他们第一次相遇时,她便是在弹奏这支弄梅曲。
陈临安也坐下来,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天色未暗,大雨未落,凉风未起,一切都很美好,和她一样美好。
陈临安说:“不是我,你也不会到长安来。”
“我知道。”
“这两年里,他们多次想将你送我,我没有点头,你恨不恨我”
脂雪摇头说:“你我不恨,我恨相思太苦。”
“真不怪我”
“怎么可能。”
她不再弹琴,起身过去用力踩了书生一脚。
书生起来握住她的手掌。
她抬头看着书生,说:“你和以前有点不同。”
她看着书生的眼睛,他的眼里有着她想要的未来,她的甜蜜从心里溢到脸上。
陈临安同样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在你离开杭州时我便赶到了杭州,有一些话想对你讲,但当时没说,不敢。”
“现在怎么敢说了”
她问,陈临安却没有回答。
书生憋了半天,还是没说出口。脂雪学着陈临安的模样叹了口气,她觉得自己可能比教他的先生还要了解这个书生一些。
她反握住书生的手,将他的双臂放到自己腰上,她的身子再次滑进他的怀里:“你说过你会赎我,我信你。”
她说得比冬日的太阳还要温柔一些。
陈临安点头说嗯。
“嗯什么嗯”脂雪突然任性起来,“两袖清风陈临安,袖里全是明月清风,你拿这个赎我”
书生默然不语,两人皆眉眼带笑。
两袖清风,满怀欢喜。
花多少钱赎她,陈临安都觉得自己是赚的。
陈临安总归是陈临安,他说了一句并不应景的话:“我在长安不能久留,我想明天再陪你一天,后天便起身回书院。”
“好。”脂雪并不阻拦,“明天我和你去逛一逛长安。”
“我现在带你去见一个人,他不敢进来,也不能就这么让他在外面等着。”陈临安总算还知道他有个小师弟。
“找了个小狐狸精回来”脂雪抬起头问。
她眨着那双蕴含秋水春露的眼睛,陈临安笑了笑,在脂雪这栋和杭州那处闺楼一模一样的小楼里驾轻就熟地找到一把雨伞,说:“那是我们的小师弟,走吧。”
他牵着她,两人出来了。
“不是小师妹就好。”她说。
然后,她就看见了一个躲在院门拐角的少年,他撑着伞倚墙蹲着,像一个硕大的蘑菇。
蘑菇下面还有只摇着尾巴的小黑犬。
雨水打在扇面,发出脆响的声音,少年闭着眼,似乎在睡觉。
但少年面前站着一个人,一个着白衣袍的青年,看得出来,他也是个读书人。
他站在雨中,就像天没有下雨一样,如果雨水没有从他身上滴下来的话。
陈临安与脂雪走出院门后,他就不再站在少年身前,他走到陈临安面前,对二人行了一礼。
“见过陈先生。”
主要还是对陈临安。
陈临安还礼。
等他走后,脂雪问道:“那个人是谁”
“崔裕,清河崔氏所称平添三分灵气的晚辈。”陈临安揉了揉额头,“虽然有准备,但还是烦他们这些人。”
脂雪听不太懂,陈临安没有多说她便不再多问,她挽着陈临安的手臂,朝少年走过去。
小黑狗汪汪叫了两声。
应天长抬起头,看见了陈临安和脂雪,少年赶紧起身,挠着头说:“我叫应天长……嫂…嫂嫂”
少年有些不知所措。
脂雪笑眯了眼,说:“我的名字是徐婉秀,还是叫嫂嫂得好。”
陈临安见到一幕,有些忧虑,更多开心。书生再一次在心里告诫自己在她面前不要有那么多的思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