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肃道:“之前县太爷来找你,结果你一个人躲到处州去了。现在为了我们,你还亲自上门找赵大人。我是怕你有了委屈却碍于面子不说。”
李昕伊学着吴肃的样子,翻过身,也看着顶上的床帐。
李昕伊说:“委屈谈不上,我也不会用人情来要挟你们。顶多你们日后飞黄腾达,多记着我这个小画师一点好。”
他对吴肃说:“赵大人和县太爷不一样。当初独自离开,是因为那时我还小,初出茅庐,我怕县太爷要我做什么。而我不愿意的话,反而会惹来麻烦。而且我更怕,自己年幼失怙,万一被有心人做了筏子,那真的是哭天喊地也不会有人理我。”
吴肃说:“你知道么?我一直因为自己不曾信你而愧疚。因为我护不住你,害得你孤身一人远走他乡。好几次我都在梦里听见你在哭喊,求人救救你。”
李昕伊道:“你也太小看我了,今时不同往日,我李昕伊也不再是当年那个一碰到麻烦就躲起来的人了。”
他接着道:“我在处州其实并没有吃苦,反而因为潜心作画而认识了一些朋友。在我租住的地方,后门聚集着好多野猫。我知道它们并不属于我,可我每天都会喂些东西给它们吃,假装自己有好多的猫。它们真的给了我很多慰藉,让我度过了最难过的开始。”
吴肃问:“你之前说县太爷和赵大人是不同的,怎么个不同法?”
李昕伊道:“其实我对县太爷并没有什么恶感,虽然他这个人在景宁一直没什么作为,除了喜爱揽钱以外,表面上仍然是一副爱民如子,礼贤下士的做派。而且他揽钱是为了孝敬卫老先生的。他只能算是卫老先生养的忠实的猎犬吧。”
吴肃问:“那赵大人呢?”
“赵大人啊。”李昕伊说,“他也是个喜好揽钱的人,他揽钱也是以权谋私。比如他在处州开了墨泉阁,卖的是字画。而且他一卖,就要求别人不能卖。只要他看上的画师和画,那就必须只能在他的墨泉阁那里卖。除非他看不上你,那你就可以得了批条自己卖。”
“他这么一操作,即使有些人并不想被抽取一部分卖画的钱,但是想着能得到墨泉阁的认可,能够卖得更好,也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吴肃说:“这未免霸道。”
李昕伊说:“确实霸道。不过赵大人也是很有分寸的,他只在字画上霸道,米粮盐铁什么的一概不参与。不过说是这么说,他参与没参与的事,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吴肃说:“这字画上的利润,未必比米粮少。”
李昕伊说:“财不露白,我们外人也不知道。”
吴肃突然觉得心里有些酸溜溜的:“他肯借你别院,你们的关系倒是好。”
李昕伊说:“我一介草民,怎么敢和大人关系好。我觉得他对我的和气,像是在通过我看什么别的人。”
夜色给了李昕伊不少吐露的勇气:“我只是靠自己的直觉来判断的,所以不一定是真的。但是在墨泉阁卖画的这许多人中,也确实只有得了赵大人的青眼。现在他还亲自派人给我送信,让我来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