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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南弦十万火急驱车回到医院,推开房门,看到的是宁宁正趴在病床上和沈玉寒大眼瞪大眼的画面——
“(⊙o⊙)啊!爸爸,为毛你的脸忽然间多了这么颜sè?红滴,黑滴,青滴……哇擦咧!竟然还有白滴!嗷呜!还有猪肝sè滴!”
“爸爸,素不素有坏蛋在你脸上涂颜sè了啊?呜呜……哪个小混蛋这么坏,竟然这样破坏把拔如此英俊帅气的漂漂脸?”
“木有关系木有关系!还好我还留有一手!我记得以前每次我脸上有脏东西时,妈咪都是拿大宝洗面nǎi给我洗干净滴!”
“嗯,偶这就去找大宝,把拔你不要担心,我一定想尽各种办法不负众望找到大宝。让它过来‘还你漂漂脸’喔!乖乖睡在床上等着窝,不要乱跑喔!欧很快就肥来滴!”
小家伙郑重的说完,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眸,依依不舍的望着爸爸,轻轻的叹息一下,才转过了小身子。
小身子正准备转过去跳下床的时候,沈玉寒忽然伸出无力的大掌,轻轻勾住了小家伙右手边的小手指。
涛涛感觉到爸爸之间传来的温度,立即狗腿的捂脸偷笑。“爸爸爸爸,为毛你躺着的时候也这么喜欢偷牵我滴小手手?可素!妈咪以前说手是不能被人乱牵滴!因为牵了手就要一起走一辈子滴!”
“把拔,你老实说,你这样牵着我滴手是想和我一起走一辈子吗?那小如妹妹肿么办啦?你这样让偶很为难耶!吐艳!”沈玉寒刚刚醒来,脑子短暂的空白之后,一瞬不瞬的盯着狗腿子皱起的小脸。
半晌,好看的chún角弯弯朝上,笑得很迷人,低低的说了句,“狗腿子……”
“╭(╯^╰)╮!都说了爸爸以后不许说我素狗腿子,爸爸你还说!还说!再说偶不给你找大宝了!”
沈玉寒清浅的一笑,扯着脸上的伤口,疼得倒吸了一口气,接着皱起了眉头,拧得死紧。
涛涛看到爸爸脸上痛苦的表情,伸出胖胖的小手,小心翼翼的覆上了沈玉寒皱起的浓眉,小脸盯着爸爸痛苦的表情早已皱成了一个小橘子。
“爸爸,你肿么了?素不素伤心了?为毛眉毛中间忽然来了座小山‘川’?嗯,木有关系!我这就帮你打退它!揍扁它!哼哼!”
沈玉寒低低笑了笑,忽然用力捉过小家伙的手,拉过来,置放在自己的大掌里。
张开他小小的五个指头,与他十指紧扣,掌心的纹路摩挲着他滑腻腻的小手心。
小家伙“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另一只手捂着小嘴儿:“好痒喔……爸爸你为毛和妈咪一样使坏?一个喜欢摸我耳朵,一个喜欢摸我小手?好痒喔……”
听着小家伙的笑声,沈玉寒心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一寸一寸的撬开。
那种感觉很微妙,很微妙。
像是……
这世间最自然的情感,不需要任何的修饰。
一切都是最真实的流露,每一个动作都靠近心脏的距离。
是贴心,贴着心口的感觉……
沈玉寒也是很久以后才明白过来,原来之所以有贴着心口的感觉,只是因为小家伙身上本来就流淌着与他一模一样的血液。
他的狗腿儿子虽然读书成绩不怎么地,却在成千上万个小蝌蚪里,跑了个第一名,来到世界上,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生命,五年的离别后,上天终于看不下去,把可爱美好长成肉团的小蝌蚪带到了自己的身边,还给了他。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已经长成人性的小蝌蚪就认出了他就是爸爸,不管那是巧合还是注定,那个跑了第一名的小蝌蚪从此以后就只认定他才是自己的爸爸。谁也撼动不了小蝌蚪的决心,就连他最爱滴妈咪也无法让他改变主意。
因为小蝌蚪就素那样认为滴,都说孩子的心会变动,但素!涛涛一眼就认定的超人把拔素不会被轻易撼动滴!沈玉寒一直后悔自己没有第一眼就认出他来,这也成了他一辈子都无法释怀的恸。
就好比他后悔自己没有第一眼认出星空,这也成为他一辈子永远无法弥补的缺陷。
后来他想,这大概就是命运的齿lún,刚好转到那儿了。
没有办法早一步,也美好办法迟一步,一切只是刚好。
所以,他只能接受。
可是,还好星空给了他一个那么……那么健康的狗腿子。
所以,即便他注定要经历那么一段漫长的等待,也不会在那绝望的日子里轻易悲伤。
“把拔,为毛小山‘川’还在你脸上?我不素已经叫它可以滚了吗?它素不素听不懂人话啊啊啊啊?好吐艳!”
“爸爸爸爸,你快点帮我告诉它,要是它再不滚,窝就拿开水烫死它,烫死它,看它还滚不滚,滚不滚,哼!”
沈玉寒嘴角抿了抿,不由自主的笑起,宠溺的刮刮他挺直的小鼻梁,“毛还没长全就这么凶残?谁教你的?”
“哼!谁说我木有把毛长全?爸爸你才木有把毛长全!你看我头上的毛现在比你还多呢!你都不知道你现在都变成光头把拔了呢!”
涛涛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摸摸沈玉寒后脑勺上因为伤口而剃掉的一小撮头发。
手刚一碰到的时候,沈玉寒就疼得“嘶”了一声,全身的汗毛都竖起了。
涛涛赶紧的缩回了小胖手,小嘴随即扁了起来,紧张的说着——
“呜呜,爸爸,你痛了吗?还是我说你素光头把拔所以你心灵受伤了?”
“嗷……那偶不刺激光头把拔就是了,我发四以后再也不说爸爸是光头把拔了啦……”
“光头把拔,你不要痛痛……我帮你呼呼,把小山‘川’滚下去了啦!”
沈玉寒被他的话逗乐,嘴角不自觉的往上勾起,可是一勾起,就疼得蹙紧了眉头。
伸出手,捏捏他滑腻的小脸,碰到他肌肤的时候,他的心竟腾升出一种幸福的感觉。“小狗腿,你刚才说的大宝是谁?你妈咪为什么认识大宝?”
“嗯,妈咪说她天天都要见大宝!”
“天天都要见大宝?”沈玉寒忽然拔高了语气,原本以为一个沈南弦就够呛了,现在还出来一个大宝?!
“嗯,妈咪见大宝……”
“怎么见?”
“嗯,大宝天天见……”
“天天见?”
“嗯,天天见妈咪……”
“男的?!”
“嗯,妈咪见男的……”
涛涛咬着小手指,回答着爸爸的问题,只是绕来绕去的,小家伙觉得脑袋一时之间好晕(⊙o⊙)哦!
为毛有这么多星星,爸爸你到底素想问神马啊啊啊啊!偶头好晕啊啊啊!
……
……
立在门口处的沈南弦听着眼前一大一小的对话,心口莫名的发慌。
目光沉了又沉,视线停留在了小家伙还没有完全长开的五官上面。
心,忽然的一抖。
为什么……为什么……
他忽然觉得眼前宁宁的五官竟像极了沈玉寒?
是错觉吧?
恍惚之际,沈南弦有一种眼前的小孩并不是宁宁的感觉。
可是,那五官的lún廓明明是一模一样的,不会有错。
只是小家伙眉宇之间的表情,说话时候的语气,甚至连笑起来的样子,都让沈南弦觉得眼前的人并不是宁宁!
之前,他心里也有过小小的怀疑,但是并没有放在心上。
可现在,事情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一点啊!
宁宁叫夏星空妈咪也就算了,为什么张口闭口叫沈玉寒爸爸?
他的宁宁,明明待人冷漠得很,以前连二叔都不愿意叫,这会儿竟亲热的叫沈玉寒爸爸!
从小到大,宁宁就不喜欢和别人接触,可现在的宁宁,简直是……热情得离谱啊!……
沈南弦脊背僵硬,大手攥紧,停滞在玄关口的脚,好久都没有抬起。
他就那样呆呆的怔着,怔着。
额角,又开始疼得厉害。
忽然很希望星空此刻就在身边,她微温的指尖只要一按揉,他的疼痛就会一下子减少很多。
耳边回荡着她软软的话——
“……都让你不要一直想,你越想脑子就越痛!本来就不正常,再这样都要变成神经病了!”
可是怎么办呢?星空,我忽然觉得眼前的宁宁很陌生啊!他明明是我的儿子啊,他怎么可以叫沈玉寒爸爸呢?……
沈南弦下意思的后退了几步,手一抖,迟钝的chā入裤袋里,取出了手机,随即摁下了星空的电话。
转过身子的时候,却忽然望见了赵心敏和jazz就立在他不远处的身后位置。
三双眼睛里,映着小家伙和沈玉寒互动的身影,同样都是惊诧的眼神。
赵心敏黛眉紧紧蹙着,不可思议的盯着眼前的一幕,眸底滑过复杂的情绪,手心被生生攥出了汗水。
莫非当年……当年那女孩怀的孩子是玉寒的?
赵心敏心口猛地一颤,各种思绪纠杂在心头,惶恐,不安,害怕……
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时候,沈南弦握着手机,一声不吭的与她擦肩而过,离开了病房。
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jazz呆愣了几秒之后,修长的脚抬起,随即跟上了沈南弦的步伐。
刚刚他分明看到了沈南弦黑曜石眸子底下的那抹失落与不安。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沈南弦眸底滑过那样绝望的眼神了。
只要他眼底一流露出这样的不安于绝望,jazz也会莫名其妙的手足无措。
这样的反应,在他二十八年的生命里,已经存在了八年。
足足八年的时间,他的每一寸呼吸,仿佛都是为了他。
他时时刻刻都关注着他,从任何可能得到他消息的渠道猜测着他现在的心情。
许子明原本无意的在msn一说,他就开始坐立难安到什么事情都办不了。他带走父亲医院最出sè的外科医生,漂洋过海,只害怕不想他失落的样子。
可是,为什么他眸底的失落还是无法阻止的出现了。
曾经有一段时间,在英国读大学的时候,他的眸子里都是这样的神情。
嗯,就是那个时候,jazz开始想要走进他,结果一走进,他就完完全全把自己的心弄丢了。
脚步不由自主的抬起来的,jazz跨出几大步就来到了电梯,急促的摁下按键。
心里很不安,他知道他现在一定开始在头疼了。
他每一次都是这样,只要一想事情,就会头疼,然后越想越疼,越想越疼……偏偏粗枝大叶的沈南弦不喜欢随身带药,所以在读书的时候,身为同学兼好友身份的jazz身上总是带着他需要的药。
还好沈南弦是个粗线条的人,对很多事情都不放在心上。
无数次的把他需要的药掏出来给他之后,他依旧什么都没有过问。
唯有的一次,是他忽然在msn里突然问他,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忘了问你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吃什么药?这到底怎么回事?解释一下?
jazz当时眼角狂跳,敲着键盘的手都僵硬了,最后也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句:喔,读大学的时候有一次我去你宿舍,不小心看到你在吃。
沈南弦发了一个表情来,接着就没有了下文。
盯着屏幕上的表情,jazz呆愣了好久好久,然后低低的笑,自嘲的笑。
呵,他怎么能突然对他有希望呢?
他是那么……那么粗心的人。
他的眼里……只有他想的事。
比如现在,他的眼里只有星空。
一边bào走,一边猛说——“……星空!宁宁他又叫沈玉寒爸爸了,我真的要气疯了!气要疯了!我现在头好痛,越来越痛!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宁宁明明是我的儿子啊,沈玉寒怎么可以让宁宁叫他爸爸呢?”
“星空,我真想狠狠揍那混蛋一顿,可是他现在已经病成那样了,我下不了手,可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做?”“……如果宁宁是我的儿子,他为什么叫沈玉寒爸爸?而且还叫得这么亲切?为什么我忽然间觉得宁宁不像我儿子了呢?他以前明明不是这样子的,敏姨还说他会讲英文了?可是我记得清清楚楚,我的宁宁明明不会讲英文!”
“头好痛,你过来,帮我揉揉,快啊……”
星空刚刚洗完澡,正擦着头发,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小家伙怔怔的立在门外。小手臂高高的举起手机,摁下了免提。沈南弦激动的声音随即传来——
“星空,你在听我说吗?为什么不说话,我头好疼!我现在过去找你好不好?”
话落的一秒,宁宁原本瞠大的眼眸瞪得更圆,对上妈咪的眼眸,慌乱的摆着小手。
星空心领神会的点点头,随即绝情的拒绝了电话那头的沈南弦——
“不行!”
“不行?为什么?夏星空,你必须安慰我!”
“喔,安慰你!”星空努努嘴,刚才他说的一大堆话她只隐约听到一两句。“嗯。”听到星空柔软的声音,虽然不是很情愿的样子,但是沈南弦还是舒服的哼了一声,接着摆着大款的模样,拽拽道,“继续!”
“继续什么啊?”
“安慰!”
“喔,安慰安慰!”
宁宁听着向来腹黑冷漠少话的爸爸竟然在妈咪面前,表现得如此……好吧,宁宁词穷,暂时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词汇来描述爸爸甜腻黏死人的语气。
小小的耳畔边,随即又传来了一句把宁宁雷得外焦里嫩的话——
“嗯。再安慰!星空,我头还有点痛!你过来给我按按,给我按按……”
妈呀!
这死饿狼到底要不要脸?
竟然在他自己儿子面前玩撒娇!?
艾玛!要是他知道他现在说的话全部被宁宁听到了,他会不会后悔到想去撞墙!
太碉堡了太碉堡了!
星空赶紧的抢过宁宁握着的手机,摁掉了扬声器,贴到了耳边,咬着牙,低低道——
“沈南弦!能不能别老这样!还要不要脸呢你?”
“谁说我不要脸?我不就是让你安慰一下嘛!我这样很过分吗?很过分吗?”
“别说了!都说了不要老是想就不会痛了!大半夜你到底发什么疯?”
“嗯,头疼!没人给我揉!还是疼!”沈南弦语气可怜兮兮。
星空在被他雷焦之余,心口的地方还是莫名其妙抖了几抖。
嘴角扯了扯,星空故意背过了身子,不想让宁宁听到少儿不宜的对胡,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声线。
“可是我现在都不能过去啊,你自己伸出拇指,对,拇指,压住太阳xué,顺时针打圈圈,懂不懂?”
“顺时针打圈圈?”
“嗯,压住太阳xué!”
“太阳xué?
”嗯,用拇指压住!“
”要不我过去让你压……“
沈南弦淡淡抿chún,嘴角坏坏勾起,抬起眼眸的一瞬,向远处眺望,随即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jazz。
大掌忽然举了举,朝着jazz的方向,微微挥了挥。
jazz看到了他脸上忽然变得璨烂的笑,盯着他挂在耳畔边的手机,微风拂过他额前黑sè的发,他看起来那么的开心。
嘴角苦涩的扯了扯,jazz也举起了手,朝他的方向挥了挥。
心,却开始一寸寸的荒凉。
原来他的病已经不再需要依赖药物了。
原来他现在已经足够幸福了。
jazz黯黯垂下绿宝石的眼眸,浓密的睫毛敛下,覆盖住他眸底复杂的情愫。
隔着远远的距离,他看到了笑得绚烂的笑容,犹如深冬的那抹温暖的阳光,那么的稀罕,那么的宝贵。
他希望,真心的希望,他脸上那没心没肺的笑,永远都不要消失。
因为那,实在是太难得了。
夏星空,你可知道,沈南弦也曾在面对你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笑容。
而jazz知道,那样的笑容,沈南弦一辈子都不会对他绽放。
这就是区别。
时间,是多么奇妙的东西,它可以将伪装变成习惯,也可以把恐惧消弭于无形。
当你明明醉了的时候,你说没醉;当你明明伤心的时候,你说不伤心;当你明明深爱的时候,你说你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