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瑾不肯答应留下,是为了自己,可也有那么一两分是为了顾念。
他相信顾念此刻待他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心是真的。然后呢?和男子相守一世,无嗣,这是在开玩笑吗?同父兄弟都解决干净了?还是皇位待了一二十年彻底坐稳了?若是有那么一两个手腕了得的人操作得当,皇位动荡也不是不可能。
天下佳丽,环肥燕瘦应有尽有,哪个不可娶?为了一个男人,何必呢?
可道理能说明白,理智能控得住情感,他今天也不会站在顾念面前了。别说顾念,容瑾自己道理一套一套的写下来能出书,不也被顾念给逼得狼狈不堪,心神起伏吗?
你要是爱一个人,就忍不住想对他好,想把你认为最好的东西给他,舍不得他吃苦。就像容瑾当年在两国边界,三言两语,游刃有余,就拒绝掉了顾念希望他跟着自己去辰国的请求。顾念那么不想离开他,尊严脸面全都放下去,什么都肯许诺,苦苦哀求他。可是他只说他在邵国会过得更好,顾念就再没提过一句要他跟自己走。
他今日,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顾念因为他,从好不容易走上去的康庄大道,再拐回艰难波折的小路吗?
第三天夜里,柳弈悄悄来了。顾念在容瑾隔壁的小书房里见他。
柳弈是顾念一等一的心腹,跟冯家人比起来,说不定都更胜一筹。顾念三天没上朝,前来找柳弈套话的,比之前试图从柳弈这抠出来一点顾念婚恋观的人还多。毕竟不是每个位高权重的人都有待嫁的闺女,但是大家都很关心皇帝的身体健康。
顾念见到柳弈的时候,柳弈差不多已经去了半条命:“陛下,我知道您和容公子久别重逢,情难自禁,需要时间相处,可是现在都三天了!三天没上朝了!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
顾念坐在桌椅后,没说话。
柳弈无奈:“陛下,人都到辰国了。还怕他跑了不成?”这么心急做什么?
顾念沉默了很久,才道:“阿弈,你观几位皇弟家中的诸子中,可有天资聪颖,兼具仁心之辈?”
柳弈一愣:“陛下怎么突然说这个?”
柳弈当然明白顾念的意思。他不是没想过,以他们陛下对容公子的“死心塌地”,未必会有自己的子嗣。那到时候,自然要接几位王爷的子嗣们进宫,好好观察观察。可那都是很久远很久远的事情了,现在提这个做什么?
顾念轻声道:“这次风寒,朕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出了些问题,想接几位皇弟的子嗣入宫。待过一两年,再做打算。”
他若真要脱身,诸事安排得当,至少也得一两年。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其实很愧疚。三年多一步步过来,以前分散的心腹收拢回来,又加入了多少新的势力,到如今当了皇上,他身边关系网密密麻麻如同巨大的织网,顾念就是里面最中心的一个结。可这世界上缺了谁都一样,只要安排地尽力周全些,顾念走了,势力网自然会重新交织,建立起重新的平衡。其他人都好说,无非是重新再仪仗势力和手段洗牌。便是外族冯家,偌大的家族,本就势力强横,若是顾念再留些看顾的旨意,等到小皇帝一二十年长成人,冯家未必比现在过得差。
他唯独觉得对不起柳弈。跟了他这么多年,又和家族闹翻了,真真正正的“孤臣”,好不容易熬到功成名就的时候,顾念这一走,突然就打水漂了。便是顾念再怎么为他安排,他势单力孤,荣华少不了,可只怕比不上今日帝王宠臣的风光了。
柳弈的身形晃了一下,他深吸了一口气:“容公子不肯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