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听说刘煜不是因为之前药庐发生的事情而烦躁,简晓年庆幸之余,竟然有点淡淡的失望。
只是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这份失望源自哪里,所以很快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病人本身。
好一阵子没有见到刘煜,简晓年再看他的脸,却并不感到陌生,还有几分暗暗的喜悦。
见刘煜也在看自己,简大夫示意他坐起来,然后身体微微前倾,向他凑近了些。
煜亲王显然没有想到见到了人之后还能得到如此亲近的“互动”,藏在毯子里的另一只手立刻握紧了拳头。
结果简大夫凑近了只是想观察一下他的脸sè,还面无表情地命令道:“张嘴,给我看看舌头。”
刘煜不带丝毫犹豫就顺着他的意思做了,半分尴尬抗拒都没有。
简晓年见他“乖巧”,心中莫名觉得好笑,但还板着一张小脸,努力保持作为一名医者的严肃和专业。
其实简大夫这幅严肃的模样并不多见,因为他过去都是极温柔的,尤其是每天哄小虎崽哄得习惯了,常常把自己的病人也当小孩子哄。
但刘煜并没有因为自己受到了严厉的对待而感到不快,反而觉得这样的感觉很新奇。
事实上简晓年踏进屋子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感到近日来躁动烦闷的心注入了清泉一般,只感到凉爽宜人,对方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让人忍不住在意。
忍了这么长时间没去打扰他,在这一刻完全破功,刘煜专心致志地看着自己的小大夫,只觉得扩香石散发的药油香味都浓郁了几分,好像有什么回到自己身边,心里立刻踏实起来。
“吃饭睡觉都是人生大事,半点马虎不得,殿下若是不能谨遵医嘱,我可能要采取非常手段了。”
刘煜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关于“人生大事”的定义,只觉得简晓年瞪着漂亮的眼睛、就差没说“非常手段很可怕就问你怕不怕”的样子,可爱极了。
这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也许越陷越深根本不是他自己的问题,实在是眼前这个人太美好也太狡猾,时不时就做出吸引他目光的事情来,让人防不胜防。
还不知道煜亲王此刻心中在“qiáng词夺理”,简大夫小小恐吓了一下自己的病人,突然沉默了起来。
就在刘煜开始担心他是不是还是感到不适的时候,晓年低着头、捏着脉枕,轻声道:
“上次跟殿下说过,因为殿下能决定我的生死,所以我是害怕的,但我后来想想,觉得这样下结论不太准确……其实,这世上能决定我生死的人多了去了,殿下是其中之一,若都放在心里担心着,岂不是整日都得惶恐不安?所以这种害怕是纯理论上的,只有当殿下真的要决定我生死的时候,才会发生。
他说到这里,终于停止“□□”自己的脉枕,抬头看向刘煜。
仿佛从那双透亮的眼睛里读到一份隐藏至深、小心翼翼的期待,刘煜没有任何犹豫地回答道:“那它永远都不会发生。”
一个听起来不像承诺的承诺,虽然没有彻底改变他们之间身份的差异,但却足以代表刘煜自己的态度——这对于简晓年来说,似乎更加重要。
从刚刚开始一直保持严肃的简大夫,此刻终于眯起眼笑了,笑得刘煜想亲近他,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办事极讲效率的简大夫立刻大笔一挥,即刻给煜亲王开了张方子,用的是事先备的药材,然后唤高随去煎药。
他自己则把家里带来的一套“装备”架好,让许久不成曾感受简大夫高超医术的煜亲王终于能够“重温”这种痛并快乐着的感觉。
……
等蒋长史亲自端药过来的时候,闻到房间里熟悉的药油芳香,感觉自己的心好像也突然跟着静了下来似的。
——曾几何时,这个不及弱冠的小大夫,成了他们摄政王府的一根定心针……
简晓年从他手里接过药碗,打算喂煜亲王喝药。
手没有受伤但默认自己病弱所以端不动碗,刘煜内心喜悦却不动声sè地喝了两大口简大夫喂的药,终于微微皱了下眉头。
简晓年见状,笑得那叫一个温柔体贴:“殿下,良药苦口……若是不想喝药,咱们就得好好吃饭,乖乖睡觉,身体好了,自然就不用喝药了。”
煜亲王:“……”
最难消受美人恩,古人诚不欺我。
就在刘煜心甘情愿受着这“美人恩”的时候,郑荣进来禀报:
“殿下,刚刚有内官前来通传,陛下来校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