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下)
男人回过头,那张脸在余兮兮眼中寸寸清晰, lún廓分明, 五官冷峻, 和记忆中没有丝毫区别。可那双眼, 看她的目光冷淡而疏离,仿佛她只是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余兮兮心猛地一刺,步子往前挪了两步,喃喃道:“你还活着……”
那人咬着烟盯她半刻,忽然笑了下, 语气很淡,“你是中国人?”
“……”她咬紧chún,感觉到全身血液在一点点变冷。
那人又说,“我母亲也是中国人。”
余兮兮僵硬立在原地,半晌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破碎不成tiáo, “……你, 不是秦峥?”
他摇头, 淡道, “我叫吞钦。小姐,你认错人了。”
她双眼通红收拢了十指,动了动chún,像有什么东西在心中轰然坍塌。可最后,一切还是归于平静,她点了点头, “……抱歉。你长得很像我一个朋友。”
“挺巧。”吞钦笑笑,没多说什么,转身走了。
余兮兮惘惘的,也转身离去,一时间,彷徨,无助,迷茫,无数情绪交织翻涌。视线模糊,她抬手胡乱地抹,清晰了,又再次模糊,
“吞钦”咬碎了烟嘴,脸sè冷漠,漆黑的眸却湿润血红,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忍住把她摁进怀里的冲动。朝相反的方向大步前行,一次没有回头
阳光灿烂,整个世界却像已经冰封。
两个月前。
是夜,暗无星月,缅甸某处渔村的简陋屋舍内只悬着盏昏黄的灯,摇来摆去,一室陈设的影也跟着摇晃。
这是秦峥清醒后的第五天。
他坐在床上抽烟,背靠墙,jīng壮的xiōng膛和腹部都缠了几圈纱布,渗着血。他没有丝毫表情,大半张脸隐在暗处。
桌边站个渔民打扮的男人,四十五上下,面容沧桑,神sè凝重,道:“任务是上头直接下发的。但是组织也说了,接不接受,决定权在你,没有人能qiáng迫”
秦峥没有说话。
“我在金三角二十年了,这地界,从来没太平过。南帕卡走了,又来一个道托,这是一个圈儿,永远不会完。道托以前混南美,势力庞大,背景极其复杂,”韩志中皱着眉道,“接受。意味着你成为我的搭档,咱们的任务是尽快打入道托犯罪集团内部,搜集一切有用的情报。”
“不接受的话,组织会立刻派人送你回国,授予你一等功。”韩志中笑了下,“当然,最重要的是你就能和家人团聚了。”
秦峥静半刻,一根烟烧到尽头,暗光下,他眼底不知何时布满血丝,“有没有其他人选。”
“暂时是你。”韩志中说,“不过,就算不是你也会是别人。如果你选择回国,我会向组织报告,另外找人。”
屋子里有几分钟的死寂。
秦峥抬起眼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初次见面,你选我,不合常理。”
韩志中叼着烟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喝,笑,“那天,你刚好被我的船救起来。咱俩有缘分。”
秦峥只有冷冷一句话,“别扯淡。”
“……”
老韩转过头看他,眯了下眼,“一,比起警.察,特种兵更少为人知,不易bào露身份。而我查过,你是老虎团最出sè的jūn_rén。二,‘秦峥’在大部分人眼中已经死了,换个新身份,没人比你更合适。三,受了那么重的伤也能活,……坦白讲,你是我见过的人里命最硬的,也是意志力最qiáng的。”稍顿,“这个任务绝密,不是所有人都扛得动,组织信任你,我也是。”
秦峥面sè平静,转头看了眼窗外的天,眸sè深不见底。
这些天,他无数次踏进鬼门关,又无数次咬牙硬撑,能捡回这条命,不过是因为对她的承诺。
知道她在等,他怎么舍得走。
良久,
他最终还是平静点头,“我接受。”
……
东南亚的风和故土的截然不同,迎着太阳,男人仰头,用力闭上眼,有丝丝水汽从他的眼角散落到风中。
我的姑娘,再等我些时候。
等尘埃落定,夜尽天明,我会带着阳光回你身边……
*
三年后。
“然后呢?”稚嫩的nǎi嗓子嘟囔着问了句,“妈妈,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然后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娇软温柔,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宠溺,“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胜利的号角吹响,帅气的狼先生凭借自己的勇气和智慧,打败了恶龙,回到城堡,和美丽的兔小姐举行了婚礼。”
夜sè如流水,静谧地泻满城市的每个角落,月是满月,华光却被一层薄云遮掩,朦胧照下来,万物都似笼上了一层轻纱,投落浅浅的影。
卧室里,小小的儿童床上趴着只活生生的小nǎi包,脸蛋圆嘟嘟,大眼睛,小酒窝,粉雕玉琢,白白嫩嫩。他两只小手抱着个熊布偶,仰起脸,眸子亮晶晶的,“再后来呢?”
余兮兮轻捏nǎi包的小脸,柔声说:“再后来,他们生了一个小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