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敏儿也不管有没有用,拔了塞子就朝剑刺的地方撒,“你不会有事,不会有事的……”
付小有的小马驮着郎中也来了,郎中下马就差摔死,“又出什么事啦?”
“救命啊,老爹,赶紧救命啊……”麻敏儿边哭边叫。
老郎中看了看叫化子的后背,用手比划了几下,“不深……”
“啊……”麻敏儿惊喜的叫道。
“但也不浅。”
“郎中,你别吓我,你赶紧救人啊。”麻敏儿哭笑不得。
“剑能拔,但要人参吊气。”
“小单姐,你跟我爹回去拿人参,爹,那个最好的。”
“好。”麻齐风连忙转身朝家跑,施老爹他们可能没听懂,但他听懂了,这人是小将军失踪十年的爹,这事整得可真……
也许是乡下赤脚医生胆大无畏,也许是乡下赤脚医生真有两把刷子,夏则涛的命居然被救了回来,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
“感谢老天,多谢老天。”麻敏儿看到叫化子醒过来,赶紧叫道:“盐开水,盐开水。”
单小单连忙端过冷盐开水,然后用棉花棒沾湿,滴在他唇上。
“小单姐,你就照我的样子给他补水。”
“好,二娘。”单小单照着二娘的样子给他润唇,顺便滴几滴给他湿喉咙。
郎中听到声音,连忙起身,给他把脉,过了好一会儿后才点头,“算是捡回半条命,再过三天,没什么状况,就没什么问题了。”
“哦哦。”麻敏儿累得脱水,但也是吩咐人,“牛婶——”
施春月从外面进来:“二娘。”
“这个房间内的所有的东西都一天煮三遍,他身上的纱布衣服,要勤换,用盐开水煮了洗。”
“好,二娘,都听你的。”
“给他喝的水,一碗糖的,一碗咸的,轮流来,真到他能吃稀粥。”
“好,明白了。”
老郎中困得不得了,张着嘴打哈欠,“麻二娘,你这是干嘛呢?”
“防止后背伤口化胞发热。”
“这样做就可以不化胞发热?”老郎中一个激棱醒了。
“差不多,不完全是,反正能预防一点。”
“哦。”老郎中眯眯眼,心想,那我下次试下,写了方子,“赶紧去熬吧。”说完要回家睡觉。
“老爹,你不能走,你要睡觉,就在他边上。”
“你……”
“你刚才才说的,还要看三天。”
“你……”
“我给银子。”
老郎中眨眨眼,“行行,知道了。”说完,又到边上躺椅上去睡觉了。
麻齐风看着几乎没有合眼的女儿,心疼极了,把她拉到一边,低声说:“现在可以告诉小将军了吧?”
麻敏儿的小脸不要涂粉都腊黄,整个眼圈都是黑的,摇摇头,“这事很突然,我得考虑一下。”
“还要考虑什么?”
“爹,小将军爹的事,不仅仅是认亲这么简单,他涉及到朝堂之事,我先得打探一下再说。”
“这……”麻齐风承认女儿的考量是对的,叹口气。
“爹,不好意思,把你的亲事给耽误了。”
“还是人命重要。”麻齐风是个实诚人。
“爹,你有派人打招呼了吧!”
“有,有,让你牛叔去许氏绣坊打过招呼了。”
“那就好。”麻敏儿朝边上歪在椅子上睡觉的郎中看了眼,“爹,我去睡一觉,要是郎中醒了,你再让他给伯父把把脉,问问情况。”
“行,你去休息吧,余下的事,爹来。”
“好。”
第二天,麻敏儿fù_nǚ去了县城,“爹,我们先找三郎夫子的娘子。”
“爹的事不急,你先去找小将军吧。”
麻敏儿摇摇头,“爹,我先去请温夫人,让她写出纳礼用的礼品,好让你赶紧买起来。”
“那行吧。”麻齐风见女儿执意要办自己的事,也只好同意了。
莫大人家的事,温夫人也有所耳闻,看到他们上门请自己,还真有些意外。
“对不起,温夫人,麻烦你了,真不好意思。”
温夫人第一反应是要拒绝的,想想女方是县太爷的千金,男方又是男人学生的父亲,无论那头,她好像都不好拒绝,点点头,“只要你们不嫌弃我做事粗糙就行。”
“温夫人,你太客气了,你做是要是粗糙,这平定县城就没精细人了。”麻敏儿老道的说着场面话。
“哈哈……”温夫人在笑意中,暗道,还是头一次看到小娘子为自家老爹讨娘子的,好像还挺主动积极,看了眼站在一边的麻六老爷,倒是温温和和长得俊俏之人,就是鳏夫,要不然配莫大娘子还真不错,想到县太爷那个继室,她又暗暗摇头,莫大娘子啊也只能……
麻敏儿朝温夫人行了谢礼。
“好吧,那我就把平定的纳彩礼跟你们仔细的说道说道。”
“多谢夫人!”
“来吧。”温夫人把纳礼要的清单、要注意的地方仔细的跟他们说了,“到送纳礼那天,我会跟麻老六爷一起过去。”
“麻烦夫人了。”
“二娘子客气了。”
平定大营,晓文小跑着进了夏臻公务房,“小将军,老将军到了。”
“嗯。”夏臻神情严肃的点了一下头,这事从祖父出发他就知道了,“我等一下回去。”
晓文缩了一下头,又道:“夫人也来了。”
夏臻看公文的手顿了一下,抬眼。
“夫人也来了,连府门都没有进,直接去了大将军的……”
夏臻蓦得站起身子,拔步就朝外面走,外面,惊墨的马已经备好,他跳上马就跑出了大营,“驾,驾,驾……”
田先生听到马蹄声,出了公务房,“是不是老将军来了?”
“不是,小将军去见夫人了。”晓文答道。
“夫人?”田先生皱眉,“她怎么来了。”一个连祠堂都不出的人,居然来了平定。
晓文瘪嘴,“先生,过些天,就是大将军的十周年忌日。”
“啊……”田先生猛拍头,这段时间,忙着应对燕成郡王,忙着抓逃犯,忙着探京城的行情,居然把……“真是罪过,罪过……”
庄颢吐口气,“先生,我来安排忌奠事宜吧。”
“好,赶紧,赶紧……”田先生道:“怪不得老将军身体不好,要姚大人送过来,真是罪过,罪过……”
“先生,事以至此,不要自责了。”
田先生疲惫的点点头,“不知为何,这两天我眼皮跳得厉害,总觉得那逃走的邵有亮要闹出事来了。”
“你怕他到什么山头拉匪造反?”
田先生摇头,“要是这样,我倒不怕了,我们更有立场去抓他,怕就怕他……”他朝京里方向看过去。
“就算他去京里,这样没兵权的人,谁会在意呢!”
田先生抿抿嘴,“让斥候小心打探。”
“是,先生。”
田先生刚想转身回公务房,有侍卫上前,“先生,麻二娘求见。”
“到是好多天没见了,让她进来了。”
“是,先生。”
麻敏儿跟着侍卫到了田先生的公务房。
“二娘,小将军刚才出去了。”
麻敏儿摇头,“我不是来找他,我找你。”
“我……”
“嗯。”
田先生看了眼庄颢,他立起身,“我去军需部,你们聊。”
麻敏儿朝他点点笑,“不好意思了。”
庄颢摆摆手出去了。
公务房内的侍卫、书僮也都出去了,田先生问:“二娘,何事?”
“先生,当年大将军的墓只是个衣冠冢是不是?”
田先生眉头微皱,“二娘是如何知道的?”
“先生……”麻敏儿深吸一口气,“你有空吗?”
“何意?”
“去我家一趟,就你一个人。”
田先生的心莫名的跳了跳,“好,我安排下。”
出了平定县城,一直往北十多公里,有一座小山和小牛山相对,叫小青山,那里葬着翼州大营许多伤亡将士,夏臻到时,夏大将军夫人——赵素欣已经跪坐在墓前很久了,眼泪都流干了,抱着墓碑无声无语,他轻轻走到母亲的身后。
母亲——在他心中既熟悉,又陌生,陌生到他总觉得她已经跟父亲走了。
一个灵魂都随男人走了的女人,又怎么能让她的子女感受到母爱呢。
夏臻紧抿着嘴,站在她身后,亦不言不语,头顶的流云,随着风儿不停的变幻模样。
“老爷,你怎么来啦!”夏老夫人直到见到老将军,才知道他来了,“你不说不来的嘛。”
老将军摆了摆手,被人扶着气喘吁吁,连话都说不出来。
“老……老爷,你怎么啦?”夏老夫人被吓到了。
姚大人松了口气,“老夫人,小将军的人对我说,还有事让我处理,老将军我就交给你了。”
“多谢姚大人了。”
“老夫人,那姚某就先去办公事了。”
“好好。”
麻二夫人终于打听到姚大人到了平定,再次到了麻宅,“父亲,姚大人已经到平定了,就住在县衙里,你老找他打个招呼,让他放了齐章吧。”
麻承祖半躺在走廊下纳凉,对于二媳妇的话,置若罔闻。
“父亲,父亲……”麻二夫人跪在躺椅边上,不停的摇着椅子,“求你救救齐章啊!”
麻奕辉站在祖父边上,看着冷漠的祖父,亦冷漠的一动不动。
麻二夫人看到这样冷漠的公公,心都寒了,可是除了他,没人能救自己的男人,悲愤而起,抱着廊柱说道:“父亲,你要是不救齐章,我就撞死柱子上。”说完,等待公公的回信,可是他仍然一动不动。
“老天爷啊,你这是要灭了我家啊!”说完就朝柱子上撞,被自己的女儿麻蒹儿抱住了,“母亲……祖父,难道嫡子不能出平定,你就不管庶子了吗?”
麻承祖老眼朝麻二夫人mǔ_zǐ看了眼,“除了一哭二闹三撞柱子,你们还会什么?”
那目光如穿透般射向麻二夫人母女,“老的老的是这样,小的小的闹成了平定县城的笑话,难道我麻承祖教出的家风就是如此?”
麻蒹儿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她和县太爷小舅子的日子已经不能用鸡飞狗跳形容了。
“父……父亲……”麻夫人的尊严被公公剥得一丝也无。
田先生脚跨进麻家大院时,不知觉的抖了一下。
“先生,你怎么不进来?”麻敏儿转头看向门口。
“哦。”田先生抬起脚,跟着麻二娘进了院子,没一会儿就到了客院,朝阳的一间客房里,有个男人正坐在大开窗前晒太阳。
修得整齐头的头发,用木簪高高束起,脸上干净削瘦,眼角的鱼尾纹很多,一点也不像一个三十九岁之人,说他是四十九都有人相信。
田先生未语泪先下,是他,是我的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