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老爹愣愣看向前面的小娘子。
“胡老头说了,小娘子要燎草,天就晴了,小娘子种子撒下去,夜里就下了雨,这天啊,跟着她种田跑呢!”
“这……”施老爹仔细端想麻家得到十五亩田以后的事情,“难道她那什么旱稻真能长出来,而且只要两个月就能收?”
“肯定能。”付有根笑眯眯道:“小娘子分了我五斤种子,我撒了一亩地,冬天肯定不要挨饿了。”
“……”施老爹低头看向脚下的稻田,啥也没瞧见,“我看到种子了,又瘦又细,比我以前看到的稻谷瘦多了,真能长出来?”
“我信。”付土根认真的点点头。
翼州大部分地区都下雨了,虽然下下停停,但总算缓解旱情了,姚大人马不停蹄的向皇上请旨,从外省调拔麦种。
皇宫大内,看到翼州旱情终于缓解,老皇帝紧着的心终于松了口气,“明天让老三、老五到御书房来一趟。”
“是,圣上!”
皇帝直了直身子,微微眯眼,“不知少傅怎么样了?”
“回皇上,云水镇雨水丰沛,老大人的日子应当不错吧。”
“哈哈……”老皇帝突然开口大笑,“不错就好,不错就好。”
种了十五亩地,家里开销大,麻齐风不得不再次进县城,“大郎,你在粮铺门前的街上等我,不要乱跑,知道吗?”
麻大郎点点头,“知道了,爹。”
麻齐风安顿好儿子,照例去了娄弯巷子,继续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边走边寻,找着下手的机会。
快到正午时,他从巷子内崴了出来,倒不是他故意崴,而是碰到狠角色了,被人揍了一顿,虽然被揍的有几个,他只是其中一个,但也算吃了亏,蹲下身子伸手揉了揉被打的地方,估计得要两天才能好利索,正准备站起来走人,那个被人哄骗的年青人被人拉了出来。
“舅爷,你不是答应夫人不再赌了吗,怎么又出来了。”
“老子不出来玩,难道要在家闷死啊。”
“舅爷,夫人说了,现在正在给你找娘子,你就忍忍,等娶了娘子再出来玩也不迟……”
“老子就赌……”
……
主仆骂骂咧咧的走了。
麻齐风悄悄伸手摸了摸怀中的银子,怕是有二两,那要不要去赌坊了呢?他看向远处街道,决定换个地再赢些铜子,若不然不够开销的。
许氏锈坊里,掌柜时不时朝外面瞧过去,“咦,都这么多天过去了,那年青人怕是不会再来了卖锈帕了吧,难道是因为我给的价格低了?难道还有比我许家更公道的地方?”
“许婶,我觉得没有比我们家更公道的地方了。”店里头的丫头说道。
“那他为何不来?”
“或许人家没有绣品。”
吴许氏皱皱眉:“不能吧,绣品卖得好,抵得上一个男劳力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小丫头撅撅嘴。
吴许氏道:“大娘子特别喜欢那手帕的花样子,还想要新鲜的花样子,结果人不来了,还真是……唉,大娘子不会怪我吧!”
“不会,大娘子心善着呢。”
吴许氏目光再次扫上街道,结果……她连忙从柜台里面跑出来。
“婶,你干嘛去?”
吴许氏直跑不带喘气的,“郎君……”
麻齐风有些犹豫,不去聚福赌坊,去别的赌坊,若是让姓梁的知道,怕是又少不了麻烦,可是不去,家里的开销……
“郎君……郎君……”
“叫我吗?”麻齐风被人惊醒。
“是啊,郎君,你不记得啦,你在我家锈坊卖过绣品。”
麻齐风随着妇人目光往后看,“哦,原来是许氏绣坊。”
“郎君,你家女儿最近没有绣帕子卖吗?”
麻齐风摇摇头,“没有,怎么啦,这位大嫂?”
吴许氏回道:“有……有个客人非常喜欢你家帕子的花样子。”
“原来是这样!”麻齐风温和一笑。
“郎君,叫你家女儿再绣些,行吗?”
“可……以!”麻齐风想了下道:“那我帮女儿买些布料、丝线回去,让她做些即可。”
“太好了!”吴许氏高兴的连忙带路。
她不仅按低价卖了不少布料、丝线给麻齐风,还送了一些布头布脑:“郎君,大概多久能送过来?”
“五、六日吧。”
“好好,那郎君你走好。”
麻齐风没想到有这样的意外,他没再去赌坊,这些绣品做好,怕也能有二两银子,够花销的了,不再纠结后,他整个人都轻松了,快速去粮铺找大儿。
结果又被人拉住了,“老大都问你几天了,终于等到你了。”
“王小哥,我……我还有事。”
“有比赚钱更重要的事?”王小五别了他一眼,能让自己亲自来请,够给你面子了。
“赌不一总会赢。”
王小五才不信他的话呢,不过也不跟他较真,低头低语:“老大让你去帮个忙,赢个傻蛋二世祖的银子。”
麻齐风没吭声。
见对方不松口,王五道:“那二世祖难得来我们小赌坊,其他人都长得吭渗,配不上他的身份,怕留不住他,你长得不错,就帮我们老大一把,银子少不了你的。”
“我……也不一定能赢!”麻齐风还是拒绝。
“你不赌也行,就站在我们老大边上撑个场面。”王小五见他还是不肯,只好退一步。
别人都这样说了,麻齐风不好意思再推了,“那好,我把这些东西给儿子。”
“好好,赶紧!”
当麻齐风看到‘二世祖’时,下意识避了一下,不就刚才那个‘舅爷’嘛,自己怀中还有赢的二两银子呢,什么叫难得来‘小赌坊’,他连巷子里路边摊都赌,暗暗冷笑一声,可能当时人多,对方没注意自己,也水晓得自己在巷子路边摊赢了他银子。
果然是个混不吝的二世祖,那就来几把吧。
“咦,梁铜眼,你啥时有这样的客人了?”二世祖看向清秀挺拔的麻齐风问道。
梁石兴龇牙陪笑:“柳公子,我梁铜眼的铺子虽小,赌得也不大,但人缘好啊,你看连京城来的郎君都来赌,这可不是我兴口开河胡说的。”
“京城来的?”柳杨两撇一字眉高高吊起,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样。
麻齐风微微一笑:“曾是京城人。”
“哟喝,还真是京城人啊!”柳杨感兴趣的问东问西。
整整盯了麻齐风一个下午,差点让他出不了城门。
“爹……”就在麻大郎急得准备去城门口等时,他爹来了,也不多话,直接叫道:“掌柜精面来五十斤,大米来十斤,糙面二十斤。”
“好咧!”
麻齐风快速买了粮食,放到平板车上,又去了顺路的杂货店买了日用品,路过肉摊时,又割了块肋条,急急忙忙赶在城门关闭前的一刻出了城门。
天快要上黑了,麻敏儿这个小地主婆看到最后一个雇工离开田头才回家。
郭大平跟在郭李身后,不时回头看看田头的小人儿,低声问:“娘,我们什么时候搬到村尾。”
“你以为搬个家容易啊!”郭李氏累得没力气说话。
“娘,麻叔给工钱,我们能不能不要?”
郭李氏正在前面走,听到儿子的话愣了下,叹口气,“娘也不想要,可是你爹不在了,你又才十二岁,娘不收钱,谁养活咱们?”
郭大平低头沉默不语。
“儿啊,娘知道要报恩,这不,你也算半个工,娘只收了一个人的工钱,也算心里好受些了。”
听到娘的话,郭大平抬头,眼睛里露出笑意。
“娘,我也帮麻叔拾田里的野草根呢?”麻二平邀功道。
“好儿子,帮你叔拾干净草根,不让它们祸害庄稼。”
“知道了,娘。”
麻敏儿回到家时,爹和大哥还没有回来,两个小的正站在篱笆门口朝两个路口看来看去。
“怎么不进去,都是蚊子。”
几场雨过后,蚊子大量繁殖,能盯得人满身是包。
三郎扑到姐姐跟前,“二姐……”
“饿了吧!”
麻三郎小悦儿点点头。
麻敏儿举了手中的野菜,“给你们做手擀面,配曲曲菜!”
“二姐,你咋知道这野菜能吃呢?”麻三郎笑眯眯的问道。
“当然是付老爹和施老爹告诉姐姐的啦。”
“那我明天也去找野菜。”
“好啊!”
上次买的一点细面一直舍不得吃,糙面已经吃完了,只能拿它了,和水、揉面,身体虽然小没什么力气,但麻敏儿做饭的功底在,那面被她揉得筋道细腻,切成大小均匀的丝,放到滚水中,迅速变熟,她用筷子轻轻翻了翻,让他们充分翻滚,熟透。
也没有什么调料,麻敏儿只能用盐调了汤水,捞好面条放在碗中,又把曲曲菜放到热水里过了一下,沥干水用盐、野蒜拌了一下,就算是下面的小菜了。
一切都好了,麻敏儿正准备出厨房看看爹和大哥有没有回来时,听到篱笆门响动的声音,等她出来时,他们已经进来了,推着板车,到了木屋门,赶紧上前帮忙。
该放木屋房间赶紧提上去,该放在房下杂物间的放在下面,一家五口人齐心协心,没一会就收拾完了。
“爹,洗脸水。”
麻敏儿快速走到水缸边舀好水,给爹和大哥洗漱。
“二姐有肉,还有鸡蛋……”麻三郎一脸期待的看向二姐,好想现在就能吃到。
麻敏儿想了一下,回到厨房,看了看那块肋条肉,伸刀就切了一小块,肥瘦在她手下迅速分离。
“二姐,是不是要烧火?”
“嗯,点起来吧,我马上就洗好肉了。”
“好咧,二姐。”麻三郎高兴的就差翻筋斗,七岁的他已经会做一些家务了,烧火就是其中之一。
悦儿乖乖巧巧的立在二姐身边,帮二姐捡野蒜、野葱,快活的打着下手。
当麻敏儿把肥肉倒进锅内时,“呲……”一下,锅冒出一阵热气,接着猪油的清香扑鼻而来。
“哇,好香……”小悦儿和三郎两人同时吸鼻子。
麻齐风和大郎已经洗漱好,坐在小桌边歇气,也闻到了扑鼻的肉香气,那幸福的味道让他们感动的想哭。
麻敏儿边翻炒肉渣边朝大家看了眼,笑意满脸,家人围在一起等待食物的感觉真好!
锅烧得很快,她很快把炸好的猪油块捞出来,又把多出来的油放到小碗内留着明天吃,余下的油,把瘦肉丁倒进锅里爆炒了一下,和切碎的肥肉渣一起做了面的烧头,肉香扑鼻,再配上凉拌的曲曲菜,让人食欲大动。
“吃吧!”每人面前一碗,红肉绿菜金黄油渣,色香味俱全,麻敏儿从大家的眼神中看到了幸福的味道,满满的成就感。
“开饭罗!”
“开饭罗!”
……
一家人幸福的模样被油灯光映在木墙上,静谧而美好。
麻齐风白天忙这忙那,没感觉到被打的腿咋样,现下歇下来,差点没抬动腿,不动声色的动了动受伤的腿,轻轻的挪到小桌底下。
麻敏儿注意到爹的小动作了,但她根本没有想到他爹会被别人揍,以为他推板车推累了,放下碗筷,立起转身,把锅刷干将,舀了满满一锅水。
“敏儿,热水等一下再烧,先吃饭。”麻齐风对女儿慈爱的说道。
“是啊,二姐,先吃吧。”麻三郎拿筷子的手停住了扭头看向忙上忙下的姐姐。
“我放两根柴火,让它们慢慢热水。”麻敏儿边说边把两个粗壮的枯木放进了锅灶下面,等火起时,她回到了桌子边,“这样吃完饭,就有热水用了。”
麻齐风欣慰的笑笑,“吃吧。”
“哦,吃饭罗……”三郎高兴的又开动起来,沿着碗边喝了口汤,“哇,好鲜美的味道。”
“好吃!”小悦拿筷子的手还不是那么熟练,好不容易夹了几根面条下嘴,也忍不住叫道。
麻齐风没有阻止孩子们在饭桌上说话,微笑看向孩子们,既然远离京城,远离麻家,只要孩子们高兴,他也不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真好相反,他认为在吃饭时说话,睡觉时唠叨,都是家事和兴的表现,干嘛要阻止呢!
第二天,麻敏儿还是感觉到了爹腿脚有些不便,“爹,扭到了吗?”
“可……可能是吧!”麻齐风找了个借口:“路不平,板车不好推,怕是扭了一下,不过不要紧。”
“哦!”
在父亲侧脸时,麻敏儿发现父亲脸颊边上有丝丝划印,豁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悄悄抿了抿嘴。
“爹去田头看看。”麻齐风总觉得女儿的双眼能看透一切,不敢正视。
自已的爹,自己心疼,麻敏儿笑道:“爹,还是我去吧,我跟施老爹他们比你熟。”
麻齐风愣了一下,女儿说得还真是的,她和大郎看农书,找村农,在种田上好像比自己在行,“那……”
“爹,村人朴实,你给了他们工钱,他们尽心着呢?”
“好,刚好爹有几个绣活要做。”麻齐风也不跟女儿争了,孩子能干是好事,那就放手让也干吧。
“爹,那你忙,我跟大哥去田头。”
麻齐风点点头,看着一双儿女去了田头,带着一对小儿女回到房间,微微掩了门,在门后做绣活。
三郎在门前走廊下木板上玩耍,要是遇到有人过来,就会叫他爹,麻齐风就会收好绣活,出来跟人打呼乎。
父子几人配合默契,没人知道麻齐风会做女工,包括跟他们走得较近的郭家mǔ_zǐ三人。
有雨水的日子,草长莺飞,人们的生产、生活恢复的很快,麻敏儿发现,知府姚大人还真不错,别的地方她不知道,但就云水镇,自从他路过后,分田、分屋基地,流民们的日子改善了很多,不仅如此,听说每个月还有口粮补贴,虽然没多少,但总能让人活下去。
看到郭婶一家日子有了着落,麻敏儿因突然搬家产生的内疚终于没了,松了口气,暗暗祈祷占城稻能长起来,让爹不要去赌了,毕竟总赢是不可能的,除非抽老千,可抽老千如果被人发现,轻则被打一顿,重则会被人断手断脚,太危险了。
过了几天,麻敏儿发现只要撒下去的种子都发芽了,而且在两位老爹的侍弄下,长势还不错,由于古代的菜名她并不懂,特意把各类种子长在什么地方都记了下来。
等蔬菜长得半大时,麻敏儿蓦然发现,哦,原来很多菜自己都认识啊!比如菘菜,不就是现代的大白菜嘛,明明是油菜嘛,为何叫冬葵呢,胡荽她能猜出来是香菜,至于蔓菁不就是萝卜嘛,但跟现代的又大又长不同,它长得圆溜溜的,有的头部是青的,有的头部是红的,个头不大,也许还真不是萝卜,谁知道呢,反正腌萝卜条已经上了她的菜单,还有菠菜、油菜、芥菜等整整长了三亩地,夜里一场雨后,在晨光中嫩绿喜人,成就感满满。
荒滩?怕不是搞错了吧!麻敏儿暗暗喜道,幸好没被表象吓倒。走在打理得整齐的田埂头,就算有着成年灵魂,她也忍不住心情雀跃,脚步飞扬,今天爹去县城卖绣品了,卖到的钱,一部分给雇工费,一部分买粮、买布。
麻敏儿边走边算,哎,赚的不够花的呀,看向嫩生生的蔬菜,看来只能指望你们了。她笑了笑,不过卖之前,我得把章将军的人情还了,这头茬菜得给他送过去,咱得做个言而有信的人,哈哈……
麻齐风熟门熟路的到了许家绣坊,交了绣活。
吴许氏正等着他呢,一见到他来,连忙上前招呼,“郎君,你可算来了,绣了多少?”
麻齐风递上包裹,“十六个帕子,十个香囊,还有几个木簪花,丝绦带子。”
“你女儿手可真巧。”吴许氏看到花样别致的帕子,赞不绝口,又听到木簪花,连忙拿起:“虽是木头的,上头堆的布花好精致啊。”
麻齐风笑笑:“夫人,你看看值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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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见她,她站在高台抛绣球……
“听说你不喜欢我?”
“嗯。”
“好,那就嫁你了。”
原来某人不但会傲娇,还会装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