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姑娘很直接,不假辞色,但在商檀安印象中,像今夜这样恶评一个人还是极少有的。他摒了摒笑意,终究忍不住好奇:“能问一句,你们俩嗯,他是因为什么才……”
这话有点打击人,商檀安正想着比悔婚更温和一点的同义词,却听绯缡脆爽道:“真爱,我让律师查出来的,”她嗤道,“这个人虚伪,起先跟我说,他和我不合适。”
商檀安又想笑,这么令人同情的遭遇,偏生他从绯缡话中听出满满的战斗风。“那你……”
“叫他按规矩赔了点儿,然后把他放了。”
“哦。”程序正常,商檀安反倒觉得有点诧异,晏大小姐当年竟然如此克制。
“护卫军挣钱多吗?”
商檀安乍一听此话,以为聊往事断片了,但他很快能接上绯缡的思路:“怎么,他赔得不多吗?”
“正是……如此。”绯缡想到当年讨价还价那一出,就气不打一处来,开腔就有些恨声,用词差点飞脱了。“他的赔偿我捐了,不是很多。”
商檀安能感到绯缡满满的怨念,既想笑,又不忍笑,温声安慰道:“过了就算了。”
“护卫军有带军属吗?”绯缡又问,“我没看到过。”
“我也没看到过。”
商檀安正在猜测绯缡提起军属的意图,只听她悦声道:“我很遗憾,他的真爱此次没能随行。”
“很……在意他这件事吗?”
“还好,当时稍微费了一点时间精力来处理,有点烦。”绯缡坦然道,“过了确实算了。不过,现在我是合家齐整,而他反而单身前往,我突然感到莫名愉快。我们后面一拨人,不会很快赶去罗望吧。”
“应该不会。”商檀安小声笑起来,“罗望星报上从来提到过军团的第二梯队计划,即便有,也要看我们在那边发展的情况,估计还要等航道架设成熟。”
“唔,我也是这么想的。”绯缡赞同道,再畅快也没有了。她衷心希望那长工和他真爱爱得深切,到罗望后正好相思。
她撂过这茬后,翻了一个身:“事情有些难办。”
“嗯?”
“他和我有过节,现在被他混在罗望护卫军里,以后总是个麻烦。”绯缡微微蹙眉。
商檀安想了想,宽解道:“护卫军都有规矩的,而且我们征召团的人自有工作岗位,和他接触的机会应该不多。现在你是随召家属,你前未婚夫也另有所爱,大家各管各,应该不相干的。”
“你这么想,他不这么想。现在看来他早就认出我们,但几次见面,都不动声色,假装不认识,这样的人忍性十足,需要提防他暗地里使坏。”
商檀安思忖,这样尴尬的关系,好像也不能一上来就打招呼,嗨,前未婚妻,你好。就这点,他估摸那蕲长恭也是蛮为难的。
绯缡继续提醒:“这个人很小气,对我叫他赔偿这件事一直心有不甘,以后到罗望,军政一体管理,大家混一个体制的,你一定要留心,他可不是君子。”她认真道,“这种事按照一般社会经验,他对你使坏的几率更大于对我。”
“……你叫他赔了多少?”
“他参加工作以后到撤销婚约那天的收入总和的九五成,税前。”
商檀安噗地笑出声,晏大小姐原来从来就没有改过脾气,对待敌方压根儿没克制这回事。
“你觉得多?”绯缡惊奇得支起手肘,盯向商檀安那个地铺角落,探询道,“……还是少?”
商檀安听着这语气轻笑:“不管多少,有些事不是用钱来衡量的。”
绯缡把手放下,躺回枕头上,满意道:“确实,我觉得他那点钱衡量不了我的火气。”
商檀安慢慢地回想着研二假期回来,她在东临别墅门前淡定坐着,被他和那帮同学隔河瞧着,原来她刚经历了那样令人恼火的一件事,心里便起了一声叹息。
“你自己小心。”床那边她一本正经地关照他。
“没事。”他笑道。
他听见她嗯了一声,被子摩挲着发出一些细碎声,知道她将手放进被子中了。隔了好久,屋子里没有更多的声响,他闭上了眼睛。
这是他们在联盟文明辐照域内的最后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