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二嫂说着努努嘴:“喏,你想帮忙,那有铺盖的褥子,我还没顾上弄,那个缝起来快,你给缝了吧。”
家境好,愿意讲究的人家,老人过世入殓,要放新的被褥,可着棺木尺寸做的。当然,不讲究的人家,就用老人在世时的旧被褥入殓也行。
冯玉姜跟孙二嫂一块把那被子、褥子都做好了,看着天色晚了,便动身回家,本来孙老太想留她住一宿的,可想想她家里头如今还有个小六,四个月大的小六,开始认人了,白天谁抱谁抱,晚上便不愿情要旁人,见不着冯玉姜就哭闹,冯玉姜如今晚上都不敢在外头留宿了。
冯玉姜坐上车,赶在天黑前回到了家。她怎么也想不到,隔天下午,孙家打来电话,孙老二的儿子打来的,说老太太刚刚过世了。
冯玉姜当时正在庄园里头,安排开春后栽果树,还有客房部开始营业的事,那时候她已经有了自己的手提电话,当时是那种“黑砖头”,还有个专门的霸气名字,叫“大哥大”,如今变得精致小巧,都叫手机了。
电话直接打到了她的手提电话里,冯玉姜一听,愣了愣,手提电话从手里滑出来,掉在地上。
孙老太八十二了,生老病死,冯玉姜能接受,但是两天前还跟她说话拉呱,也太意外了!冯玉姜慌慌张张往外头走,一边叫庄园几个主管。
“你几个商量着办,我得赶紧走。”
冯玉姜说着,眼睛里就有了湿意,她抹了一把眼泪,叫人去喊司机。这时候姜嫂子过来拉住了她。冯玉姜跟孙老太的情分,这些年姜嫂子多少听她说过。
“看你慌的,你就这样去?你别急,先去换换衣裳,还有你这算是烧倒头纸,你总不能自己去,你得等着你家四哥一块啊。”
农村死了人,要经过阴阳先生定下正日子,叫做殡。然而至近的亲人,只要老人一死,就应当赶紧先去烧一遍纸,叫做烧倒头纸。
冯玉姜听了姜嫂子的话,急忙叫人开车去接钟继鹏。她自己在原地转了一圈,才想起来姜嫂子叫她换衣裳。
因为大儿子结婚,又是才过完年,冯玉姜身上难得穿的鲜亮,深紫红的羊毛呢大衣,穿在她身上气质十分好,硬是把四十四岁的她衬托得三十多岁的样子。
冯玉姜三两下解开大衣,脱下来随手扔在床上。她在庄园里有自己的房间,预备她在这边休息。幸好这天气冷,她备了几件衣裳在这边。冯玉姜打开衣柜,拿了一件灰黑色的大衣穿上。姜嫂子进来,见了她的穿着不赞成地说:
“你是闺女,晚上守灵,白天去外头送汤,这春寒料萧的,穿这个冷。”
姜嫂子便去翻冯玉姜的衣柜,找出一件厚实的黑色羽绒服,叫她换上。
不多会子工夫钟继鹏被接来,见了冯玉姜便安慰了一句:“这么大年纪了,算是喜殡,你也别红眼腥腥的了。”
冯玉姜跟着钟继鹏一路直奔孙家,一望见那熟悉的院门,冯玉姜悲从中来,再也忍不住便放大悲声哭了出来。她一路奔到孙老太灵床前,忍不住就扑到灵床上痛哭失声。
两边早有几个孙家本家的妇女,赶紧过来拉住她。老规矩说,人走了,儿女哭归哭,不能扑上去哭,把那泪水沾到逝者身上,叫逝者心里不舍,无法安心离开阳间。
孙老太已经穿扎停当,一方火纸盖住了她的脸,据说这是不叫她看见儿女悲伤而留恋人世。冯玉姜叫两个妇女一左一右拉着,便跪在灵床前,真心实意地痛哭了一场,孙二嫂子,四嫂子,还有几个侄子纷纷过来劝她。
人吧,感情需要宣泄的。冯玉姜哭一场喊一场,等到心里那止不住的悲伤哭出来了,渐渐也就平静了。孙二嫂子便拉着她,跟孙四嫂子一起小声说话。
“别这样哭,这样哭还受得了?咱妈八十二了,走了也该走了,是喜殡。”孙二嫂子嘴里说着,眼圈里却又发湿。几个儿媳妇,就数她跟老婆婆一直住一块,感情最深厚。
冯玉姜问:“怎么突然就一下子走了?大哥、三哥他们还没来到呢吧?”
“太突然了,没预料的事。这两天也没啥旁的表现,就是吃饭少,我说带她去医院看看,说什么也不去。今天一大早跟我说试着不舒坦,动弹的力气都没有,眯着眼睡觉,赶到10点多钟,我看着就不行了,抽抽地直出气,我赶紧叫人,再一回头咱妈就走了。”
孙二嫂子说着唏嘘:“唉,你还算好的,怎么说也在咱妈临走见着了她一面,家里头大哥,三哥,老四老五,都没在跟前,等来了不埋怨我吗?怎么就不早早通知他们回来看咱妈一眼……”
孙四嫂子说:“二嫂,你可别这样说,咱妈福气厚,没受一点罪就安稳走了,都是预料不到的事,怎么能埋怨你?”
孙家家大业大,在外头的儿孙纷纷往家里头赶,孙老大跟孙老三几乎同时赶回来的,免不了各自一场痛哭,孙家老五来的再晚些,总觉着老长时间没见着妈,再一见面就阴阳两隔了,哭得十分伤心,好容易才劝住。
孙军赶回来时,身后还带着钟传慧。本来钟传慧作为外孙女子,还是干亲,可以不来的,但她看着孙军难过,想着她妈也肯定难过,便决定回来送孙老太最后一程。
孙军领着传慧一进灵堂,也不像父母那样哭喊,只是跪在灵床前,默默地掉眼泪,过了老半天,他也没用人劝,自己擦干了眼泪,走过来跟长辈打招呼。
“大伯、大娘、二叔、四叔……”看到冯玉姜跟钟继鹏,继续叫人,“姑,姑父。”叫了一圈人,便不再说话,自己在边上默默地站。
五个儿子被孙老大召集到一块,开始商量孙老太的殡事。按农村风俗,这样的喜殡,是应该好好操办的,再说孙家户门大,人面广,来吊孝的人肯定十分多,这是一场大殡,要好好地安排好。
冯玉姜跟孙家几个儿媳妇聚在一块,都是穿着宽大的孝衣,腰上拉着长长的孝绦(粗麻绳),头上顶着长长的孝首巾,凑在一起说话,互相安慰着。人吧,到了孙老太这个年纪,儿孙悲痛是悲痛,但哭过了喊过了,总是能放得开的。
这其实是冯玉姜头一回见着孙老三两口子。他两口子都在部队上,行动不那么自由,回来当然是回来过,冯玉姜都没见着。孙老二、老四、老五她都熟悉,孙老大也是见过两回的。冯玉姜看着孙老三,来家奔丧脱掉了军装,但那腰杆硬是笔挺的,跟普通的老百姓到底不相同。而那孙家三嫂子,见了冯玉姜便微微笑着,说:
“妹子,总听军军提起你,我们俩这还是头一回见面啊!”
作者有话要说:首先要感谢水漾儿、贝陛吻雯、青青梧桐几位妹子投的雷。
今天心情十分不错,工作上终于解决了一个大问题,算是顺利通过了一道关,往后一段日子,可以稍稍轻松些了。话说boss大人欺负人啊,女人当男人使,男人当骡子使,而橙子,虽然是个妹子,很不幸似乎也是当骡子使的,可恶。诅咒他每天回去给老婆跪键盘!boss的老婆是个外科医生哎,怪不得boss总是很怕老婆,不听话,说不定他老婆半夜弄个手术刀,剖了他嘻嘻......
☆、第74章 霍病毒
冯玉姜在孙老太的白喜事上头一回见到了孙老三两口子。
“妹子,总听军军提起你,我们俩这还是头一回见面啊!”
孙三嫂子是个女jūn_rén,先到了灵堂里拜过了,再出来也是披麻戴孝,然而比起她那几个妯娌,仍是自有一种干练的气质。冯玉姜见她主动跟自己说话,忙走过去。
“三嫂子,回来了?”
“回来了。我们不常回来,连妈最后一面都没见着,真是觉着愧疚,多亏二嫂跟你,平常照顾妈最多。”
“我也瞎忙,也没多陪妈拉呱说话。都是二嫂一直照顾妈。”
孙二嫂子在旁边插言:“你两个,有什么好客套的,说来说去,我看啊,一家人。”
孙二嫂子这么一说,孙三嫂就噗嗤笑了,想起来这毕竟是在老婆婆的丧礼上,即便是喜殡也还要注意些的,又赶紧正了正脸色。她的目光扫到院子西南角,那里有一棵树,她记得是棵桃树,当然这会子光秃秃的见不着一朵桃花,连个叶芽也没有。孙军此刻正跟钟传慧站在树下,离得很近,小声说着什么,虽说两个年轻人都戴着孝,一眼看去却照样十分的出色,不知道传慧说了什么,孙军就点点头。
按农村殡事的规矩,儿子是必须在棺屋里守着的,孙子也要守灵,就没有那样讲究了,出来转悠啥的也很正常,反正这样的喜殡,每个人最初的悲痛之后,脸上表情都再正常不过了。该干啥干啥呗!
冯玉姜恰好也看到了那两个孩子,便不由觉得有点窘,自家总是个闺女,你说这院子里人来人往的,他两个离得这样近说悄悄话,似乎也太明显了。
桃树那边,钟传慧又说了什么,孙军便转身要走,走了两步,又回去,从口袋里掏了个什么东西递给传慧,传慧接过来,好像又嘱咐了一句什么,孙军终于转身回了棺屋,老实安心守他的灵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