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处身于一个极高极广的洞窟内,近旁的洞壁,粗糙凹突,不断闪耀着暗红色的光芒。
洞壁上并非有火,而是十余文远处,地面吐出一股丈许高的红色火柱,照得四壁尽皆暗红,如入魔窟。
赵羽飞虽然距洞口只有数尺,但已感到那无形无色的热力,已经加强了许多倍,直压得人口鼻也透不过气来,同时热得真想把外皮剥掉一层。
他毫不迟疑就剥掉外衣,回头一看,只见尤丽君还站在洞口,向里面张望,两人目光相触,赵羽飞忖道:“我打算脱光,但她在那儿瞧着,甚不妥当,定须叫她走开才好。”
正要开口,但见她连连摇手,又指指嘴巴,加上她那一看就懂的表情,赵羽飞可知道她的意思是不要他开口说话。
她既是急忙警告自己,这其中必定大有道理,赵羽飞苦笑一下,打个手势要她走开。
尤丽君的答复是非常坚决的摇头。
赵羽飞终是豪迈不羁之士,突然间动手脱衣,霎时已露出健壮的臂膀,上衣只剩下了一件背心。
接着就动手脱下鞋袜和外裤等,变成一个只穿着短裤和背心的人,在那个时候,这等形状,就已经如同光着屁股了。
他把脱下来的衣物弄成一捆,从洞口丢出,但见尤丽君含着羞容接下,然而她仍然向自己望来。
赵羽飞向她笑一下,转身大踏步走去,赤裸的脚板踏在石地上,只感到炙热非常,必须运功以抗。
他的背心和内裤,质料全不相同,那件背心是他那位大伯父所赐,非常紧身,闪耀出乌光。
短内裤则是普通布料,与他脱掉的外衣,并无分别。
赵羽飞感到热力惊人之极,敢情他才走了六。七步,热度又大大提高了。
他心中不禁一阵后悔,只因为这地火、黑风两大天险,范南龙早就解释过了,关于这地火一关,范南龙说过其中厉害,并且告诉他说,曾经特制一件外衣,可以连头带脚包住,不怕地火奇热把身上衣服烧掉,但由于他把范南龙关在洞府外面,所以他就闷声不响,不再提及此事。
这正是他为何一入洞窟,就将衣服完全脱掉的理由了。
但目下热力竟是这么高,他上身的背心,乃是特制之物,不会起火焚毁,但这条内裤,却热得似是焦掉似的。
赵羽飞咬咬牙,左手扯住裤带,嗤一声把内裤撕掉。
这时,他可就不敢回头去看尤丽君了,至于她是不是还在洞口张望,他已顾不得这许多了。
但见数丈外那根火柱,红色的火焰,喷出地面,渐渐有升高的趋势,正如范南龙所说,这两大天险,似是具有灵性,会随时增加威力,把侵入之人弄死。
他明知时机非常迫急,因为那根火柱喷出的火焰,有些落在洞口旁边的地面上,竟是一颗颗红炭,兀目光焰腾耀,假如大量喷出,定可遍布全窟,如若逃走不及,被火烬所罩,立时成为飞灰。
然而他不敢着急,侧着身子,向前移动,速度越来越慢。
原来他感觉到这阵阵热浪之中,似乎有缝隙可寻。
由于他武功高妙,全身肌肉都具有极灵敏的感觉,能得以肌肉伸缩涨陷的动作,消卸压力,好像是挤入一条裂缝内,运用高度的卸力及缩骨技巧,往前挤行。
良久,他才挤上前七八步,距那火口虽遥,但有一点使他非常安慰的,便是那根火柱,似乎不再增高。
事实上当尤丽君打开地火关的入口之时,那根火柱的轰轰之声,已经十分震耳。这刻他也听不见任何声响,充耳皆是火柱喷发的轰轰声。
他一面以全身本领,朝这两股热力之间的缝隙挤去,同时又触动了灵机,忖道:“以往许多武功卓绝之人都失手丧命,会不会是因为穿上了范南龙的特制抗热外衣,是以发觉不到这些热力,竟是一股股的因此,他们迅快冲到喷火口,但这么一来也就使火柱受震荡而激烈喷发了。当然这地火决计不会具有灵性的。假使我这一理论成立,则我应该可以挤到喷火口。问题只在我的功力能不能抗御这地火的奇热而已。”
这个疑问,要等事实证明,赵羽飞亦正是在作这关乎生死的试验。
他一步步挤去,有的时候,简直改变方向。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他神智昏迷,所以走错方向。
尤丽君正有此感觉,本来当赵羽飞扯下内裤之时,她已用双手掩目,不敢观看。但她关心之情,终于胜过了畏羞之心,所以还是睁眼看了。
她心中的焦急忧惶,真不是言语所能形容。以她想来,赵羽飞一定是被奇热炙得神智昏迷,所以连方向也拿不准,这等情状,自是凶多吉少。
不过那个光着屁股的男子,却终于走近火口。传说中火柱立时爆发之事,居然没有发生。
只见他抵达喷火口,由于相距六、七丈之远,细微的动作,已看不清,只能见他在喷火口停留了好一阵,不知为了何故
赵羽飞面对那超过两丈的火柱,虽然相距尚有十多尺,可是已经热得头昏脑胀,整个人好像要熔化似的。
他一直以师门无上禅功心法,驾驭真气,运布全身,以抗御这等奇热。
而最重要的,就是这正宗的少林心法禅功,越是处身在这等奇效的环境之下,心头就越发感到有一片清凉之气,护住了灵台。
这正是他头昏脑胀的情况之下,仍然能不狂乱之故了。在他身前两尺之内,便有一丛火莲。
这火莲的叶子,与常见叶非常相似,唯有颜色不是绿的,而作暗灰色,乍看似是枯萎化石,但其间又有数朵红色的花,生气勃勃,娇艳异常。
他发觉热浪之间的裂缝,已折向左方。因此,他如果弯身去摘采,必定把地火触发,可是其势又没有入宝山空手回之理。
因此,他站着不动,心中暗感焦急,要知他虽好像抗御得住地火奇热,但如果拖延下去,亦将支持不住。
赵羽飞看看没法,把心一横,一只脚钉牢地面,另一只脚伸了出去,缓缓向那丛火莲伸去。
他密切注意着火柱的情形,脚尖稳稳地伸到一株艳红莲花下面,以脚指钳住根茎,暗运内力一扯。
啪地脆响一声,那朵火莲顿时折断,被他钳住。然而那根火柱,也顿时转变了颜色,由红而白。一看而要爆发,马上就要喷起来。
赵羽飞晓得这一回问题大了,这火柱一喷,他就算逃得再快,也不中用。在这等情势之下,他只有最后的一着,如果不成功,那就有死无生。
他一扬手,一点儿光芒破空飞出,毕直投入火口之内,他手法极快,跟着已从背心上的口袋中,又拿出一根锡管。
这根锡管之内,便是赵羽飞的大伯父特制的灭火剂。他曾经说过,一支不够,使用两支。因此,他立刻又取了一支在手中。
但见晶光破火而入,一闪即隐。就在这瞬息之间,火往由白变红。赵羽飞心中涌起一阵狂喜,手扬处,第二支锡管又投入火柱之内。
之后,他更不迟疑,以一气呵成的动作,先把红莲拿在手中,转身再度挤出去。
这一回可比早先迅快得多了,一来他已有经验,二来乃是离开,就算会影响地火爆发,危机亦与来时不同。
一晃眼他已抵达距入口丈许之处,虽然仍是热极,常人难当。但在赵羽飞来说,已不啻重返清凉世界之中。
洞口处的一幅半身美人像,使他脚步一顿,停了下来。然而这刻后面的火柱,业已由红色变为炽白。
这地火眼看就要爆发,危机一瞬,但赵羽飞却看不见,而为了自己的裸体,以致停步不前。
可是尤丽君却看见了,急得面色大变,连连招手。
赵羽飞本来打算叫她走开,并且把衣物丢进来,然而她如此惊惶着急之态,却使他恍然大悟,伏身一窜,已如闪电般穿入室内。
尤丽君玉手一动,那扇洞门顿时关闭起来,把地火隔绝了。
她忘形地扑到赵羽飞身上,嚷道:“哎呀,吓死我了。”
她仿佛自己跌落水中一般,身上顿时湿了一大片。原来赵羽飞满身大汗,比从水中捞起来还要湿,而且汗水还不停地流滴出来。
刚才他进这喷火口时,反而因热度太高,连汗水也冒不出来。直到现在,才拼命的出汗。因此,他顿时感到一阵虚脱,身子发软,一下子倒在床上。
尤丽君啊了一声,急急问道:“你的胸口会发闷么”
赵羽飞神智恍惚,并且也没有气力开口了,只想赶快睡一大觉。
他一点儿也不强撑,几乎是立即就睡着了,鼻鼾声非常响亮地升起来。
尤丽君很诧异地挺起身子,发觉他乃是疲乏过度而睡着,晓得如果让他睡上一场,他会十足复元,切忌打扰他。因此,她打开柜子,取出一幅上好的棉巾,替他拭去汗水。
她不但面色变得赤红,同时也心跳加速,这是当拭着他身之时的反应,此外,当赵羽飞身上之汗已停止流出,又拭得很干净之后,她还非常细心温柔地替他穿上衣服,连鞋袜也穿得整整齐齐。
她用焦灼的目光,向房门望去,好像生怕这道门户忽然会打开。对于火莲,她连看也没看。
一切都静悄悄的,似乎很宁静,尤其是赵羽飞均匀的鼾声,更使这气氛显得很祥和安适。
但尤丽君的面色,分明表示她内心波动畏惧之极。她瞪住那道房门,两手紧紧的绞在一起,紧张得几乎连呼吸也停止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尤丽君忽然像是从噩梦惊醒,跳了起身,迅即把赵羽飞抱起,塞在石床下面,同时把火莲也丢了进去。
之后她四面看了看,认为没有动静,这才长长吁一口气,转眼望着那地火窟的入口出神。
入口业已关闭,所以只不过是一堵墙壁而已。
突然间那道房门无声无息的打开了,在外面的走道上,站着几个女人。其中一个身量修长,宫妆高髻,一块白纱蒙住面孔。
饶是如此,她仍然有一种超凡绝俗的丰姿气度,与别的女人全不相同。
她的眼波明亮无比,直是透过面纱,射入房内,看见了尤丽君的情形。
尤丽君看过了一阵,才转过面来,脉脉含愁地向这蒙面宫妆美妇摇摇头,做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神态。
走道上这一群女人,都不曾做声,过了一会儿,那宫妆美妇,道:“丽儿,你别忘了服药。”
尤丽君柔顺地应道:“是,我不会忘记。”
宫妆美妇道:“你不必太失望,这世上的高手多的是,而且,娘在世一天,你就不必担心,那病魔决计夺不去你的生命。”
她这番话的内容以及口气,都显示她是个慈爱的母亲。然而温柔慈祥之中,总是令人感到缺乏了一点儿什么。
世上有些人不善表达感情,明明是非常高贵的感情,从他口中说出,便会变了样子和味道。这个宫妆美妇虽然不至于如此,却也能使非常敏感的人,辨别得到其中味道有点儿不对。
房门倏然自动关上,尤丽君舒一口大气,忖道:“吓死我了,我真怕赵郎的鼾声,会泄露秘密呢!”转念想道:“他为何鼾声忽然停止了敢是……”
底下已不敢再想像下去。
她急急地蹲下去,向床底张望,下面漆黑一团,一时之间看不出情况。
幸而床下马上就闪出两点光芒,一望而知是眼睛的反光。
尤丽君情不自禁地道:“真是谢天谢地,你没事吧”
赵羽飞道:“我没事,当你把我放入床底之时,我已经有所感觉,只是其时四肢百骸,都酸痛疲累之极,然而其后一阵香气透入鼻中,马上就疏通了全身经脉,真气迅即凝聚丹田中。”
他边说边爬出来,手中拿着那朵火莲花,面含微笑,道:“那就是这朵火莲花的香气了,想不到为它冒送命之险,结果还是它帮助了我。”
尤丽君玉颊红染,灿若丹霞,垂下螓首,敢情她又想起替他穿衣拭体之事。
赵羽飞道:“你收下这朵火莲吧,一定是稀世的宝物,对你必定有用,也不枉咱们忙了一场。”
尤丽君道:“刚才房门打开了,你可知道”
赵羽飞道:“知道,也听见你们的对话。”
他轻轻叹一口气,又道:“想不到你竟是华水仙的女儿”
尤丽君难过地道:“你不理我了,是不”
赵羽飞笑一笑,道:“当然不是,问题只在如何能使水仙宫封闭,你娘从此洗手归隐,闭门思过。如果她能如此,我们仍然可以来往。”
尤丽君道:“假如她晓得我隐藏起你,一定重重罚我,我们将来只怕已没有机会来往了。”
言下神色甚是黯然,顿时使得室中的空气都愁惨沉重起来。
赵羽飞往床上一坐,皱眉道:“奇怪,你竟然美得如此惊人,简直使人不能相信。”
尤丽君道:“美丽又有什么用处”
赵羽飞道:“什么没有譬如拿我来说,我就不忍不为你着想,事事都要顾到你,以你娘来说,她也不忍得对你怎样虽然明知我在室中。”
尤丽君惊得跳起身,道:“你说什么她已经知道了”
赵羽飞点点头,道:“她考虑了好一阵,才走开的,但奇怪的是我认为她并不太爱你。”
尤丽君沉吟道:“是的,因为我只是她女儿的替身,而不是真的骨肉。”
赵羽飞点头道:“虽然很奇怪,可是唯其如此,方始合理,她正等我离开你,才向我下手,只不知她的亲生女儿何在”
尤丽君道:“已经死了,据说相貌与我一样,也是患了绝症,移到此处不久就死了,这只是几年前的事情而已。”
石室开始感到摇撼,隐隐传来轰轰隆隆之声,可知那地火喷发之威,实在非常惊人。
赵羽飞道:“现在火莲已经到手,如果它可以治疗你的绝症,那么咱们一同逃出此处,我带你去见一位师伯。他的医道,天下无双。别人医得好的病症,他一定医得好。但有些别人全无办法的,他都有办法。”
尤丽君轻轻道:“如果我跟你走。娘一定很伤心。”
赵羽飞道:“这正是最棘手的地方了,若是把你丢在此地,我又放心不下。”
她频频叹气,之后,从怀中拿出一个玉瓶,口中一面问道:“我娘几时发现你的”
赵羽飞道:“咱们已嗅惯了火莲的花香,是以不觉。但外面房门一开,顿时可以嗅出。以华水仙这么厉害之人,如何能不知道”尤丽君恍然道:“原来如此。”
她极开玉瓶瓶塞,倒出一颗淡绿色的药丸大如龙眼,顿时一阵异香,扑入两人的鼻中。
她道:“这是最后的一颗了,唉,其实我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徒然左右为难。”
赵羽飞定睛望住那颗丹药,道:“这颗丹药一定名贵绝伦,单是这一阵异香,就可以想见了,只不知你如若不服这颗药,会有什么感觉”
尤丽君道:“会有要死的感觉,像是花朵凋奏一般,似是很快,又像是很慢地觉着生机消失。”
赵羽飞点头道:“不错,你正是世间最鲜艳的花朵,举世无与伦比。最使人难以忘情的是你那种超凡绝俗之美,根本就不属于尘世的。任何男子,都不能不在你这等容光之前低头。”
他的目光移到丹药上,又道:“这一颗既然是最后的一颗,你就别忙着服下。好在火莲花已得到了,你先用火莲试试,等到无效,才服此药不迟。”
尤丽君听话地收起丹药,道:“好,其实我还没有服药的必要,只不过娘叫我服,我就拿出来。”
她停歇一下,又道:“这一颗必定力量很大,因为以前的颜色都深得很,也没有这么大,不,我说错了,以前服的每颗几乎都不一样。”
她把火莲凑在鼻子前嗅吸,赞美道:“好香啊!”
赵羽飞道:“只要这朵火莲能使你维持下去,咱们想法逃出此地,便可以把剩下的丹药,交给师伯去研究了,现下咱们商量一下逃走之路。”
他又微笑一下,道:“我是假定你肯与我一道逃走,当然我不能勉强你。”
尤丽君怅然摇头,道:“我怕不能跟你一齐走了,娘待我恩重如山,用尽各种力量,使我得以活着,我这条命,其实就是她的。”
赵羽飞搓手皱眉,口虽不言,可是事实上又没有法子劝她改主意,因为她尽的是孝义之道,这是她必须遵守的想法。
尤丽君侧耳听了一下,道:“地火已经开始收敛了,等一会儿你就可以看见遍地皆是火焰的奇景。”
赵羽飞随口问道:“是不是那些火烬堆积地上”
尤丽君道:“是的,可惜这时奇热难当,不然的话,那里面倒是有一条路,可以逃生。”
赵羽飞精神一振,道:“什么通路”
尤丽君道:“哪是地火的空气入口,平时被地火的焰烟塞满,只有在爆发之后,有阵子畅通,因为火窟急须大量的空气,而外面的空气,就是从这一条孔道进来的,可是太热了,我们没有法子走到那洞穴入口。”
赵羽飞道:“假如咱们有法子渡过地上那一片炽红的火烬,就可以从那空气入口逃出去么”
尤丽君道:“是的,不过我只能带你出去,而不能随你走,唉!”
她这一叹,含蕴着肝碎肠断之声,令人大生悲感,鼻酸落泪。自然这完全是因为她具有超世绝伦之美的缘故。
赵羽飞忖道:“我们先求脱身,到了外面,再与她研究这个问题不迟。”
当下说道:“命运有时候非常奇怪,谁也料不到下一瞬有什么事情。这样好不好咱们先设法出去,然后再谈这个问题。”
尤丽君道:“好是好,但我们怎么出去呢”
赵羽飞道:“也许有法子克服,我有一宗专克烈火的小玩意,非常有效,反正试一试没有大碍。”
他从背心中摸出几支锡管,又问道:“那个气洞在什么位置”
尤丽君道:“在右方四丈许的墙根。”
他点点头,道:“行啦,你打开这入口吧!”
尤丽君道:“我修炼了数年,没有关系,但却怕你熬不住这阵迎面冲来的奇热之气。”
赵羽飞决然道:“横竖是一死,不妨试一下,好在刚才也没有烤死我。”
尤丽君想想也是道理,当下伸出玉手,向壁上按去。
顿时一股可以烤熟肉的热气,疾冲入室。赵羽飞屹立如山,手中的锡管连珠打出。
这一瞥之间,但见满窟的地上,都积着一层炽红的炭。如果灭火剂不收效,那是决计无法飞渡。
那几支锡管先后落在地面,最后一支,恰好落在墙根。顿时热力稍减,地面现出一条黑色的通道。
赵羽飞喊声快走,当先钻入,回身接住窜出来的尤丽君,一个起落,就到了那通气洞口,钻了进去。
但见那一条黑色通道,霎时已恢复赤红。幸而此时洞内强烈的凉风直灌入来,他们根本不甚觉热。
尤丽君带他往前走,一面道:“谢天谢地,我们总算逃出来了。不过你还须小心,这通风洞穴内,有四五处是深洞,如果掉下去,就被地火灰深埋,永远浮不起来了。”
敢情这正是她一定带引他的缘故,赵羽飞心中十分感激,跟在后面,迅疾行去。
当他们跃过最后一个缺口,到了一处弯角,尤丽君突然停步,指住陷入去的一个方洞,轻轻道:“这就是秘道的出口了。”
赵羽飞看了一下,此处虽然很黯,但仍然可以看得清楚,镶嵌在洞口的是一方云石。
他把耳朵凑在石板上,凝神听去。
尤丽君碰他一下,问道:“你干什么”
顶头道:“别作声,我先听听有没有人,如果有人,你就不能进去,对不对”
尤丽君惊道:“老天爷保佑,切莫有人才好,否则黑风一起,火焰就会塞满了这条气道。”
赵羽飞心想:“我自然非说有人不可了,这样你才肯逃到外面去啊!”
他凝神一听,竟然有人声传出来,而且听得很真切。不禁大喜,向她招一招手,示意要她来听。
尤丽君耳朵一贴在石板上,登时面色变了,悄悄道:“是娘呢,唉,里面就是她的寝室,这却如何是好呢”
赵羽飞嘘一声,轻轻道:“她跟什么人讲话”
尤丽君凝神而听,悄悄道:“是徐三姨,她是娘极信任的人,她……”
底下的话突然噎住,眼睛睁得非常之大。
赵羽飞自然也听见了,原先在说着别的话的那个优雅声音,忽然改变话题,说道:“丽儿如此大胆,真是我想不到之事。”
另一个嗓子尖锐有力,显示出她虽是女流,但却是很有决心,或者可以说是残忍的一个人。
她道:“我早劝过姊姊你,不要相信这些丫头。她们平时固然是驯如羔羊,可是一旦有了意中人,奇怪得很,最懦弱的人,也会变得非常勇敢。”
她们在说着最秘密的知心话,赵羽飞已能断定里面不会再有别人,根据对话的内容判断,尖声的是徐三姨,声音优雅悦耳的是华水仙无疑。
只听徐三姨又道:“现在你看,丽君暗助那姓赵的小子,而你却无法下手取她性命。当然我晓得这是因为你思念去世了的侄女,但这正是你不智之处。你何必千方百计把丽君变成和侄女一模一样”
华水仙道:“唉,我真是有些不忍心,所以我无法亲手杀死地,只好走开等她自行倒毙了。”
徐三姨冷笑一声,道:“自行倒毙也许是数十年之后的事,这话岂不可笑别人也许当真以为她真是病得要死,但我却晓得不是。”
赵羽飞感觉得到尤丽君的娇躯剧烈地颤动一下,同时也听到她透一口大气的声音,大有如释重负之感。
华水仙徐徐道:“你的毛躁脾气一辈子也改不了么她的绝症虽然是假的,但你莫要忘记,她的美丽也不是真的呀,那完全是我的妙药发生的效用,否则人间哪里可能有这么美貌的女子。”
她停歇一下,又道:“这虽面学问大着呢我给她所服用的每一颗丹药,都是试验品,我要利用她来求出一条正确的驻颜和变得美丽的仙方,事实上她每服一次药。就有如在生死关头上打了一个转。以我观察,假如没有地火黑风的天然力量,她无疑早就死了。”
徐三姨道:“这样说来,你命她服下最后一丸丹药,也是大有用意的了”
华水仙道:“自然啦,这正是我说的自行倒毙的原因了,她眼下这一颗,如若成功,则她在熬受地火黑风两劫之时,即将枯萎而死,正如我们把最娇艳的花卉,放置在严寒或酷热的地方一般。如不成功,不必风火之劫来到,她已经先行死去。总而言之,她只要服下此药,便有死无生,不过,她已是极有福气之人了,她当然也得知,她这短短几年间,且服食了多少珍贵灵药那最后一九丹药,更是珍贵得使人难以置信。”
徐三姨道:“这话也是,既然她非死不可,我就不说话了,只不知你打算怎样处置姓赵的小子”
华水仙道:“他必是少林门中暗暗培养的超级高手,你莫看他年轻,便生轻视之心。须知少林寺是天下武术总汇,百家千宗,不外少林源流。因此,少林寺可能动用一种移赠功力的秘传大法,再加上全寺夹磨之功,训练上一年,可抵别人苦练十载之功。”
徐三姨道:“若然如此,则此子能够连毁本宫两艘水仙舫之举,便不足为异了。只不知你打算如何收拾他”
赵羽飞方自凝神听去,忽然感到尤丽君身子似乎向外移动。他吃一惊,猿臂一伸,把她搂住。
低头看时,依稀可见她面色苍白无比,一望而知乃是受刺激太甚而致。她的容貌美得教人移不开眼睛。尤其是她此刻苍白异常,别具一种楚楚之姿。赵羽飞只看了一眼,那颗心就软得不成样子了。
他在她耳边轻轻道:“你怎么啦”
尤丽君微微呻吟一声,道:“我头昏得很,四肢无力。”
赵羽飞心中感到不妙,但口中安慰她,道:“不要紧,这只是你受的刺激太大之故。”
赵羽飞不敢怠慢,连忙又贴耳石板上,仔细听去,要知他如果在事先得知对方如何对付自己的话,自是胜算较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