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王雨只好站在一边,忙碌来去的护士不时绕过他身旁。他发现自己挡了路,只好不断转移,渐渐地移出门外,蓦然对上一个焦急的眼神,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和病人的丈夫一起站在门框边,一左一右,活象一对门神。不同的是,自己手上还多了一副听诊器。
“医生,不要紧吧”五大三粗的男人搓着蒲扇般的大手,满怀希望和恐惧地看着王雨。王雨嘴里漫漫地应了句:“病情很重。”心里却无聊地猜想起女人喝农药的原因:男人一手的老茧,一看就是苦力的干活;家里有农药,肯定是郊区的农民;女人才20出头,虽然面色苍白、头发散乱,却仍难掩秀色,整一朵插在牛粪上的鲜花;看来准是红杏出墙,醋海兴波了。
男人哪知道医生心里龌龊的念头,仍追着说:“医生,求求你救救杏吧。”
王雨无奈地低叹一声,谁来救我呢敷衍道:“你放心吧,我们会尽全力抢救的。”
话音未落,“杏啊!”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喊自外贯入。声调高亢尖锐,就象过年放的烟花飞天鼠,子弹头拖个长尾巴的那种,点燃后尖嘶着一飞冲天,那尖嘶声仿佛抓挠在心尖尖上,挠得鲜血淋漓,偏偏还顽固异常,许久都不肯平息,活活要把人挠得几欲昏死过去方才罢休。
这一叫不打紧,医生们久经哭闹的大场面,还不觉得如何。急诊中心的病人本就昏昏沉沉,有一些更是只吊着一口气,被这强大的“王者之哭”一激,那是立竿见影。有一个心力衰竭的老头当即翻了白眼,只见进气,没了出气。惊得陪护的家属大哭大叫起来,连一贯处变不惊的医生们也开始奔跑,跟阎王爷比起了速度。
好在这个月黑白无常奖金拿得少,办起事来拖拖拉拉,医生们总算快了半步。那边农药中毒的也初步稳定下来,老资格的医生便坐到办公室里休息。王雨因为无事可做,也回到办公室。老张医生打了大半夜的牌,刚才又给那老头做了几分钟心脏按压,出了一身的汗,手臂酸胀,又累又火,向着主任抱怨道:“现在怎么搞的,心脏按压这种最基础的事都要我们做,年轻医生都干吗去了。”
王雨只觉得羞愤异常,今天年轻医生休息的比较多,上班的几个又都各有任务,只有自己有空做心脏按压。可是刚才老张医生扫了自己一眼,根本不容自己动手,就自个儿做了起来,摆明了不放心自己。现在却又这样说话,简直是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王雨忍了,自己的形象早已一团糟,老张医生也没点自己的名,争吵无益,就让时间来证明一切吧。他起身走向一室,毕竟自己的经验不够丰富,还是厚着脸皮做旁观者,也多学点经验。
病床边此时多了两人。一名40多岁的妇人蓬乱鬓发、环睁双眼,炯炯地扫视着医护人员,仿佛医生们是阶级敌人,一副加强监视严防医生搞鬼的样子,只差没有撸袖叉腰了。看来刚才那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哭就是她的杰作,她脸上恼怒、不服的神色也旁证了她刚刚被医生训过。旁边一人背朝王雨,然而只是这背影,只是迅速的一瞥,却叫王雨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