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二人先下去吧。”长宁想要歇息了。
看到长宁要就寝了,陈蛮自然无比地走到她面前,要为她脱靴子。
“不必了!”赵长宁立刻捉住他的手,“我留下你还有个条件,你不必贴身伺候我。现在已经晚了,你快出去休息吧,我叫他们给你安排了住处。”
“大人,陈蛮贴身随侍,自然要与您睡在一起。”陈蛮却道,“我睡踏板就可以了,您半夜有事可以叫我。我听说两淮盐官落网不少,怕对大人有怨言,大人得需要贴身保护。”
赵长宁瞪着他,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陈蛮直起身,竟从上俯看着她,轻轻地说:“快睡吧。”
赵长宁未戴发冠,又未穿官服,就这样躺在床上准备睡了。脸竟然有种清嫩之感。陈蛮看着竟觉得心里微微一动,觉得大人竟然有点像女孩子,执拗而冷淡。
长宁轻轻咬牙,刚才就应该让他在外面被淋死算了,为什么要心软!这哪里是找个仆人,找个管家还差不多,堂而皇之地开始管她的事了!
她将帘子放下,总算才有一方清净的空间。阖上眼,想着明天一定说服陈蛮。
这晚她睡得并不好。
似乎外面又开始狂风大作,雷雨交加了。
梦里她又置身于金銮大殿之上,只是这次她位列九卿之内,穿着革带佩绶的规整朝服,而殿内寂静得无人敢言。她听到的是一道圣旨:“……贵妃章氏,事朕多年。达明干练,深蒙圣恩,曾委以重任;然其恃恩而骄,纵私欲,进谗言,结党营私,弄权后宫。冒天下之大不韪,实属十恶不赦。今革除其一切封号,发由刑部问斩,其亲眷等一并收监,择日审查!”
此圣旨一出,有人立刻跪地大喊冤枉,有人则想为章氏求情。
“朕杀她之意已决。”那个龙座上的人淡淡道,“谁有二言,现在可告诉我!”
但却没有人敢讲话。
那人扫视全场,寂静无声,于是转而问她。“赵大人也无话可说?”
赵长宁却在梦里说不出话来,越急就越说不出话来,直到她终于从噩梦中醒来,啊地叫了一声。
“大人。”帘子被陈蛮挑开了,“您怎么了?”
“没事,做了个梦。”赵长宁揉了揉眉心,已经是第二次梦到这个人了,难道还真的在预示什么?
等长宁第二日到大理寺之后,发现她办公的号房已经从厢房移到了正房,也宽敞了许多,就连徐恭都专门有个小屋子,这是大理寺寺正的待遇了。赵长宁一边誊写公文,一边想着昨晚的梦。
一会儿徐恭来敲门,今天大理寺卿要带着大家一起拜皋陶,上香。
赵长宁才升官,站在队伍里周围的人都不认识。别的不知道,旁边以为仁兄却对她不算友好,到他递香给赵长宁的时候随手一递,香灰便落到了长宁的手背上。她被烫得往回一缩,眉头轻皱。
这人却抬起眼睛,笑道:“赵大人,不好意思了,本官无心的。”
赵长宁淡淡一摆手,等她上完香,才看到年近六旬的大理寺卿大人姗姗来迟,大概是个挺和蔼的老头,长宁没有多管。而是退到一边,问徐恭:“刚才那个烫我的是谁?”
“您竟不知道吗?”徐恭低声道,“他就是另一个大理寺寺正蒋世文,跟你平起平坐。他自然得看不惯您的,咱们的大理寺丞许大人再过两年就要致仕了。若不出意外,接任的就是您和他其中一个人……所以他自然视您为竞争对手了。”
原来是这样!
寺丞许大人的确也快到致仕的年纪了,就这两年的事。
“我分明看到他是故意烫到您的!”徐恭又说,“小人行径,你以后可要多小心他,我听说他家,似乎是与三皇子的外家交好的。”
“我知道。”赵长宁将被烫红的手收回去,跟徐恭一起出了正堂。
她出来后,正好迎面遇到了沈练的司务。司务给赵长宁请安,然后把一摞卷宗交给她:“大人,这些是要呈递给二殿下过目的,沈大人让您给二殿下送过去……对了,二殿下今天不在大理寺,还得麻烦您去跑一趟才是!”
长宁看了看,的确是最近的卷宗。就问:“我连路都不知道,劳烦大人指点一下,这差事一直是寺正做?”
“是的,您可以去二殿下的府邸看看,或者在卫所里找找也成!”
长宁连二殿下府邸的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带着卷宗出门,在大明门溜达一圈好不容易问到了,结果朱明炽不在,她出示官牌也进不去。只能把东西先放在皇子府邸的门房处,然后去卫所找朱明炽。
卫所有个练兵场,是沙地,摆着兵器架,靶子,有重兵团团围着看守。长宁到卫所的时候,正看到朱明炽练完兵,他穿了一身玄sè劲装,正慢慢地缠好护腕,额头、脖颈上全是汗。
“殿下,这月的卷宗下官已经放在您的门房处了。”长宁行礼道。
朱明炽道:“现在换你给我送了?”看了赵长宁一眼,不等赵长宁说话,他径直朝卫所的茶水间走去,“知道了。”
赵长宁在思忖她是不是该退下了。那边才传来淡淡一句:“这里你少过来,回去吧。”
赵长宁行礼要退下,突然有人骑着一匹马疾驰而过,她突然被惊吓,立刻后退了两步。然后才镇定自若地整理官袍,从练兵场出去。
朱明炽坐在里头喝茶,给他添茶的人看到这一幕,就笑了笑:“这位赵大人听说是赵承廉的侄儿,很得太子器重呢。殿下您竟也放任他在大理寺,依下官看倒不如趁早……”
“她竟然会怕马。”朱明炽想到方才这个一贯稳重的赵大人躲马的动作,摇头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