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二班的玻璃嗡嗡作响,张建国又发飙了。
深蓝色的衬衫,灰色的裤子,厚重的黑框眼镜,这是张建国向来的衣装形象,只是近些年上了年纪缠上了一些疾病导致身体暴瘦,原本合身的衣裳变得宽松肥大,那镜框似乎也大了一圈,整个人显得松松垮垮,弱不禁风,然而只要他一扯开嗓子人们就知道,张建国还是那个火爆的张建国,即便他已经从意气风发的青年变成了只剩一年就得退休的小老头。
张建国的火爆远近闻名,历史悠久,在他近四十年的教学生涯里不知道吼过多少学生,所谓严师出高徒,在张建国的严格教育下一代又一代优秀的毕业生被孕育,培养,他也成为了学校重点对外宣传的“名师”。对于所谓名师的头衔张建国从来不在意,但是有更多的孩子愿意到自己的课堂接受教育他还是很欢喜的,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发现自己奉行了几十年的那套东西突然不怎么管用了,以前的学生哪有敢不听话的,真有个别皮的,上去吼两声,踹两脚马上也就老实了,可现在的学生似乎油盐不进,最重要的是张建国搞不清楚现在的孩子们脑子里在想着什么,老师和学生之间似乎隔上了一层厚厚的隔膜。
他的这种疑惑不解带来的最直接的结果就是教学质量下滑,昔日的名师教不出高分的毕业生,这使得张建国被家长们议论纷纷,形象受挫,学校顾忌影响只好让张建国从第一线撤下来,去接管一些差生为主的班级。对此,张建国身边许多人都替他愤愤不平,张建国本人倒看得开,在他看来有教无类,教谁都是一样的,只是真正执行起来才发现自己和现在的学生之间的隔膜是越来越大,尤其有几个学生在他看来简直就是顽劣不化,不可理喻。
而这其中又尤以此刻站在讲台上的宋初最甚。
张建国气得面红耳赤,又是拍桌子又是指着宋初大呼小叫,可惜宋初对此恍若未闻,满不在意,一副悠哉散漫的模样,甚至不时趁着张建国不注意的空档冲着下面的唐乐乐做鬼脸,回敬他的自然是唐乐乐满满鄙视的中指。
不少学生在下面一面噤声一面看戏,津津有味。徐景安对此没什么兴趣,他只觉得脑子被张建国吼得嗡嗡嗡,心烦意乱,回头看了看角落里的一张空座椅又觉得心底空空落落,无处落地踏实。
“诶诶诶,我怎么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同桌本小追平日鬼灵精怪,最爱八卦,他碰了碰徐景安的胳膊,“还记得上学期老头被气晕那两次吗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徐景安懒得搭理他,扭头看向窗外:秋日的天空似乎比艳阳高照的夏日更加明亮直接,空荡荡的校园在这秋高气爽的清晨显得格外平静安详,突然,一个高挑的身影急匆匆地出现在操场,一路小跑,徐景安好奇,仔细一看,那不是英语老师白墨吗
白墨可没有闲情逸致去欣赏秋日的清晨美景,她不敢耽搁,一路小跑终于到达办公室,恰好地理老师袁巧巧从里面走出来。
“呦!咋啦这是,小脸煞白、呼哧带喘的……这是后面多少人在追你啊”
白墨喘了喘,缓了缓,顾不上袁巧巧一语双关的玩笑,抱怨道:“还不是张主任闹的,非得大清早打过电话让我过来,说什么有个新来的老师应聘,你说这事儿跟我……等会儿,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上午也没课吧”
袁巧巧嫣然一笑:“巧了么这不是,走吧,同路!”
“你说这事儿跟咱俩有啥关系啊,非得大清早把人折腾过来我真是理解不了。”白墨不解。袁巧巧淡定浅笑:“这有啥理解不了的,咱俩上午没课不就是俩闲人了吗他张大主任属血汗资本家投胎的,最看不得有人闲着,等着看吧,应聘完了肯定还有事儿安排给咱俩呢。”
“那刘主任呢这事儿她不管”
“这不是和校长在外面学习还没回来么,人家张大主任说啦,现在刘主任不在,他自己不能搞一言堂,凡事都需要民主集中,这一个大帽子扣下来把咱俩从家里薅过来这事儿也就师出有名,顺理成章了。这人……鸡贼着呢!”
抱怨归抱怨,俩人还是来到了会议室,一开门迎面就看到了一片锃光瓦亮的“地中海”,张主任正低头不知道再写着什么,再看看会议室里再无二人。
“人呢”白墨脱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