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黄伯伯,谢寸官挺熟的,父亲在世时,常不常带些下酒小菜,跑到黄伯伯的小店里同黄伯伯小撮一顿。那个时候,谢寸官家里有黄伯伯的小店里修个车、借个镙丝帽的,黄伯伯从来都不收钱。
自从父亲去世后,谢寸官到黄伯伯店里去的就少了。他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黄伯伯有一身厉害的功夫。此时,就听黄伯伯对那个混子道:“我是黄士鸿,你代我问问你们老大夏信义,他父亲当年和我的约定还做数吗”
谢寸官知道这个夏信义是这附近十街八弄的大混子。
那个混子听到黄伯伯提到了夏信义的名字,脸上惊疑不定,但还是手一挥带人走了。
这时,黄伯伯就到了谢寸官跟前,要拉他起来。谢寸官却没有接他伸出的手,而是翻身一骨碌就跪在了地上,看着黄伯伯,鼻青脸肿,血染面颊,泪眼婆娑。
“想学拳”黄伯伯轻声问道。
谢寸官使劲点头。
“早些年我就答应你父亲,等你再大些,收你做弟子!谁想到他……唉,我其实也不知道这是成就你还是害你!你可想好了……”黄伯伯用手摩挲着他的头道。
谢寸官仍然点头。
“那好,磕个头吧!”黄伯伯站直了身体。
谢寸官一个头就磕了下去,天灵盖向下,磕在马路上。
从此,心意拳在他的面前,打开了一重新天地。
同样是十大真形,但黄老头的东西和沪上许多人都不一样。黄老头告诉谢寸官,大家练得都没差大形,但差之毫厘,就失之千里了。他跟黄老头先学的,是他踩了几年的鸡腿。黄老头讲,鸡腿就是提顶踩刮,外五行主腿,以腿破腿。
提中带了顶,膝盖要护住肋,足要横,足面护住阴裆,足跟要护住自己的支撑腿膝盖。而且横起之后,落步一踩,腿上就带了拧裹后的放纵劲儿,这劲一放,立刻就有了内胯和外胯。后腿一进就是刮地风,而刮地风接着提踩意,于是,就行成一个循环。
俗话说,教拳不教步,教步打师父!鸡腿同时也就是心意的步法。
对于步法,黄老头只有一句话,心意是夺地位的拳法,敌腿在那,我腿在那!不要管其他,拳是刀枪腿是马,斗拳先斗马力。不占他的位,怎么能算是夺地位。
黄老头没事的时候,就同谢寸官顶胯斗腿,两人一般的手背后,互相用腿提踩,然后以胯劲合膀力,拔对方的根。俩人的身体撞在一起,虽然不用手,光肩靠胯挤,仍然打得砰砰出响。这样一弄就是两年,终于给谢寸官养成了人未到,腿先到的习惯。
而且,黄老头是陕西人,年轻时候学得红拳,在当地已经相当有名的时候,一次同一个练心意的朋友交手,就发现心意拳的截毒短狠来,几十岁的人,也不嫌怪势,硬是要拜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朋友为师。朋友感于他的嗜武心切,就将他带入自己的师父门下。他有红拳的底子,腰胯靠肩都开活,很快就上了手,成为师父门下最厉害的一个。
师父感于他的习武天赋,就将他介绍到河南周口自己的师兄那里,黄老头在周口一呆就是五年,学得差不多的时候,偶然的机会,就跟随自己一个师弟来到了上海。沪上心意本来就出自于周口,只不过卢嵩高老前辈来沪后,同其他门派多有交流,将拳法改良了一些。黄老头在上海倒没有再拜师,因为他在心意门的辈份在那里了。
不过,他好切磋动手。
心意是一家,他出自周口,与卢门自然渊源颇深,加上他精通两门拳法,人又有悟性,所以同人动动手,交流一下,对方稍有得机得势之处,他很快就能明白其中的奥妙。渐渐地,人们都不愿意同他交手了,因为都知道他交手就能偷师,头天在那一招上输了,第二天就会在那一招上找回来。但此时已经晚了,他对卢式心意的理解,已经远远超过上辈老拳师,而这些人中,好些都是卢师的亲传弟子。至于同辈人,压根和他不在一个层次上。
而且在他所传的心意拳中,继承了陕拳里的十大盘功。
心意拳功属内家形打,练拳时怎么纠结怎么练,怎么不得劲怎么练,直到把纠结练顺了,把不得劲练得劲了,就出功夫了。
而且,过去的心意拳师,大多是做体力活的,筋骨气力在日常生活中就练了。但拳法传到现代,都是脑里活动多,就是在工厂做个功,也多是机器作活人在看,筋骨没机会打熬,所以出功夫就难了。但黄老头是个聪明人,红拳十大盘功就正好是抻盘拨骨,熬力顺气的,而且他所学是高家正宗,细腻到锻炼全身各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