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宁,你什么也没买啊”
“买啦!”
话一出口,贝晓宁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刘娜的目光飘到了跟程言一样大包小裹儿的凌一笑身上,“哦,我说嘛,一笑怎么买了这么多蘑菇,还想说太多吃不了会生虫呢。”
吃过午饭,十个人上路,开始往回返了。这回凌一笑的车开在了前面。从山上下来之后,他们又进了一个村子。路上的人有点儿多,凌一笑减慢了速度。两辆车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慢慢行驶在村中的大路上。突然,凌一笑一个急刹车停下了,程言吓了一跳,险些追尾。
不等贝晓宁问怎么回事,凌一笑下了车。他走到车前,弯下了腰,等他再站直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毛茸茸的肉球儿,是一只小狗儿。
车里的人都下来,围到了凌一笑身边儿。孙缈缈、马虹和刘娜立刻大呼小叫起来。
“好可爱啊!”“这么小的狗!”“太好玩儿了!”……
虽然她们叫得有点儿夸张,但对于小东西的形容倒是十分恰当。
小狗儿大概不到三个月的样子,棕黄色的身体,滚圆的一团,几乎整个身体都容纳在了凌一笑的大手里,它正瞪着一双漆黑懵懂的眼睛,用粉红色的小舌头儿一下下地舔着自己亮晶晶的黑鼻头儿。比凌一笑的手指粗不了多少的小爪子还在四处乱蹬。
贝晓宁摸了摸它的小脑袋,“这是谁家的狗啊”
凌一笑抬头往四周看了看,然后端着小狗儿往最近的一户人家儿走过去了。
不一会儿,凌一笑出来了,原来那只还在,另一只手里又多了一个同样毛茸茸的肉团儿。
凌一笑走到大伙儿跟前,“他们的主人说是一窝儿四个,已经送出去两只了,正愁这两只没人要呢,问咱们要不要。”
孙缈缈登时来了精神,“我要我要!”
孙磊一把拉住她,“你要什么要你能照顾得了吗我平时又不回家,咱妈不会让你养的。”
孙缈缈立刻把嘴撅得老高,“可是……好可爱啊!”
刘娜弯下腰,看了看两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儿的小家伙儿,“嗯……我家已经有一只猫和一只狗了,实在有点儿忙过来,要不然……”
马虹一拍巴掌,“凌哥,你不是一个人住吗!你家地方一定宽绰儿,不如……你都带回去养吧,以后我们还可以去你家看它们。这种土狗最聪明了,很好养的!”
凌一笑看了一眼贝晓宁,他的眼睛已经粘在两个肉球儿上了,“好主意啊!一笑,你带回去吧。”
凌一笑笑笑,把两只小狗儿往贝晓宁怀里一放,“好啊,你给我抱着吧。走,上车。”
剩下的路程,凌一笑的车里简直翻了天,两只小东西趴遍了车里的每一个角落不说,滚在一起互相打闹了一番之后,又在贝晓宁和孙缈缈的腿上分别尿了一泡。
都以为孙缈缈会不高兴,没想到她却“咯咯咯”地笑了一阵说:“一笑哥,以后你这车里可就好闻了。”引得贝晓宁、孙磊和姜浩也跟着笑了起来。
回到市里,天已经快黑了。凌一笑跟程言分开之后,又把孙磊他们哥俩儿和姜浩分别送回了家。
车里只剩下凌一笑和贝晓宁了。凌一笑已看看经躺在贝晓宁怀里睡着了的两个绒球儿,“怎么着是放你那儿养,还是送我家去”
“嗯……还是去你家吧,我那儿地方儿太小。”
“那谁照顾它们”
“我啊。”
“好啊!”凌一笑伸手搓搓贝晓宁蓬乱的头发,“我让你去我家你不去,为了它们你倒是二话不说啊。”
“哼!”贝晓宁撇撇嘴,“你你有它们可爱吗”
“我很可爱啊!”
“没看出来。”
“那你爱我什么啊”
“谁……谁爱你了!”贝晓宁的脸红了。
凌一笑伸手在他脸上刮了一下,“一路上你都一本正经的,还是这样儿招人稀罕。”
凌一笑家好多天没人住了,到处都是灰。一到家贝晓宁就开始收拾屋子,凌一笑则又开着车去宠物商店给小狗儿买各种用品和食物了。
等贝晓宁收拾得差不多了,想起来得给凌一笑打个电话,嘱咐他别买太多时已经晚了,凌一笑的电话打了回来,让贝晓宁到地下车库去帮他拿东西。
贝晓宁一看见凌一笑就傻了。他买了四个狗窝,理由是可以换洗。两个铁笼子,说是带它们去医院打疫苗的时候用。幼犬犬粮十公斤,他说小狗长得快,吃得多。食盆儿五个、水盆儿五个,说它们如果闹得太欢可能会打破。其余还有狗罐头一口袋、狗零食一口袋,狗奶粉、钙粉、维生素粉,各四罐儿,狗咬骨、狗绳儿、狗厕所、洗眼液、滴耳油儿、引导剂、狗用浴液、毛刷、亮毛剂、指甲钳等等,每样儿至少两个,以及玩具若干。
“你……你太夸张了吧!”贝晓宁感觉有点儿崩溃。
“夸张吗宠物店老板说这些都是必须的啊。”
“他说你就信!再说很多东西买一个不就行了吗”
“可是……咱们有两只狗啊。”
“你还狡辩!让你去就是个错误,老板的嘴都乐歪了吧”
“也没有啊,他还告诉我两只狗不用买那么多食盆儿和水盆儿。但我想也不差那几个,所以还是都拿着了。”
贝晓宁瞪了凌一笑一眼,“哼!你等着,我非把你这毛病扳过来不可!”说完他气哼哼地拎着几个口袋先上楼了。
二十九
等贝晓宁把凌一笑买回来的东西都收拾好,又试了狗窝的位置,给两个小家伙儿冲了奶粉,喂了狗粮,已经十一点多了。
贝晓宁累的歪在沙发上一下都不想再动。凌一笑挨过去,架起起贝晓宁的腿,讨好地揉着,“累啦”
“嗯。在醉龙谷一直都没睡好,回来就又收拾屋子又弄狗的,能不累吗”
“来,我给你好好捏捏。”
“免了,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唉!你真是狗咬吕洞宾。”嘴上这么说,凌一笑的手却没停。
贝晓宁笑了,“行啦!知道你是好心的,跟你开玩笑呢。这两天你也没怎么睡好吧那炕那么短,我看你都是蜷着睡的。”
“嗯,还好。”凌一笑还在按。
贝晓宁看着在地毯上抢着狗咬骨滚在一起的两个肉球儿,想了想说:“嗯……给它们起个名字吧。”
“好啊。”
“叫什么呢”
“唉一直没看,它们是公的还是母的”
“公的。”
“那你想起什么样儿的名字”
“特别一点儿的。”
“那……叫小六儿和小九儿吧。”
“啊为什么啊”贝晓宁不解地看着凌一笑。
凌一笑笑得诡异,“你猜。”
“啊!”贝晓宁突然反应过来,抬起另一条腿踹了他一脚,“正经点儿!”
“那我想不出来了。”
“叫什么呢球球儿圆圆”
“还蛋蛋呢。”
又是一脚。
“欢欢毛毛儿肉肉”贝晓宁皱着眉头,念念有词,很是认真。
“你别再说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你说叫什么”
“叫点儿吉利的。”
“嗯……吉祥如意招财进宝”
凌一笑换了贝晓宁的另一条腿,“太直白了吧”
“那你说啊。”
“嗯……这样吧,我叫它们试试。能叫过来的就当名字。”
“行。”
凌一笑放下贝晓宁的腿蹲下了,“漂儿胡!漂儿胡!门前清!门前清!……”
“喂!”贝晓宁抓起沙发的靠垫儿撇了过去,“你胡叫什么呢!”
凌一笑不理他,继续认真地叫着:“一条龙!一条龙!九筒!幺鸡!红十!……”
最后,两只狗狗分别叫了白板和同花儿顺。
凌一笑很满意,揉了揉手边儿的两个小脑袋,然后站了起来,“行了,名字起完了。你歇着吧,我去煮两盒拌面。”
贝晓宁点点头,已经懒得再说话。
等凌一笑把面弄好,想叫贝晓宁过去吃的时候,发现他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第二天,贝晓宁还没起来,凌一笑就走了。
贝晓宁醒了之后先喂了狗,然后自己对付了一口,就带着白板和同花儿顺去宠物医院了。给它们做了全面的检查,又领了几本手册。
回到家后,贝晓宁先在挂历上圈出了打疫苗的日期。然后看完手册,跟两个小家伙儿玩儿了一会儿,贝晓宁刚想给凌一笑打个电话,问他晚上回不回来吃饭,电话就响了。
贝晓宁接起来。
“喂”
那头儿静了一会儿,“是凌一笑家吗”一个温柔的女人的声音。
“是,他不在家。您是……”
“我是季萱婷。你是贝晓宁”
“哦,是。你好。”贝晓宁立刻局促起来,“一笑他……他不在,你打他手机好了。”
“我不找他,我要找你。”
“啊嗯……有事吗”
“你明天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见一面。”
贝晓宁心里一紧:该来的终于来了。
“有。”
“那好,明天下午两点,东湖公园西门儿旁的咖啡厅见吧。”
“好。”
“你最好不要告诉一笑,否则他不会让你见我的。”
“行。”
放下电话贝晓宁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里已经全都是汗了。
凌一笑一直到凌晨四点才回来,贝晓宁白天起得晚,倒也没觉得困。看凌一笑换了鞋,贝晓宁从冰箱里拿出事先洗干净的蔬菜和腌好的鸡翅。
“饿了吧我给你烤鸡翅拌沙拉吧”
“好,正好饿了。”
贝晓宁把鸡翅放进烤箱,又切蔬菜。凌一笑脱了外套,蹲到地上开始逗着白板和同花儿顺玩儿。他先把它们掀过去,让它们露出了粉红色的圆滚滚的小肚皮。然后凌一笑用手在两个肚皮上来回地搓。一开始两个小家伙儿还企图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是努力了几次,发现用力也是徒劳,便完全放弃了抵抗,任凌一笑摆布着,做出了逆来顺受的姿态。搓了一会儿,它俩渐渐放松了身体,随着凌一笑的节奏左右摇摆起来,最后胸腔里甚至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并带着满脸的享受和满足感闭上了眼睛。
烤箱“叮”了一声,贝晓宁也把沙拉拌好了。凌一笑洗完手,拿出几罐儿啤酒坐到了吧台前。贝晓宁不饿,但还是也跟着坐到了他对面。
“今天带白板和同花儿顺去医院了”
“嗯。”
“大夫怎么说”
“说现在看来挺建康,但是得再观察观察。下个月打疫苗。”
“哦,那就好。村儿里带出来的狗,应该没事儿。什么时候能洗澡啊”
“打完疫苗。”
“啊这么长时间,我感觉现在它们身上就有点儿臭了。”
“什么臭啊,小狗儿都那样儿,没准儿它们还觉得你臭呢。”
凌一笑放下啃到一半的鸡翅,抬起胳膊闻了闻,“我哪儿臭了。”
贝晓宁不理他,低头转着手里的水杯,“嗯……有个事儿。”
“什么”
“我今天……”贝晓宁停下不说了。
“什么”
“没什么。”
“唉!你……我最讨厌别人说半截儿话,快点儿!你今天怎么了”
“哦……”贝晓宁抬起眼睛看看凌一笑,“不是今天,是昨天。我忘了问你,你跟孙缈缈说什么了”
“怎么了”
“昨天你们中途停车去厕所的时候,她问我:以后可不可以做你的女朋友。”
凌一笑乐了,“她真的问你啦”
“啊,你到底跟她说什么了她怎么会来问我呢”
“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不可以。”
“哦为什么”凌一笑得意地眯起了眼睛。
“我说你太花花儿,配不上她。”
“你说啥!”
“我说你配不上她啊。”
“你怎么能这么糟践我在青春少女心中的高大形象”
“你别臭不要脸了。快说,你跟她说什么了”
“没什么啊。就是她说你本来答应做她男朋友的,后来却跑去跟别人结婚,她很生气,所以要换人,觉得我不错,问我行不行。我就叫她去问你喽。不过,话说回来,这小丫头的眼光儿还不错嘛。”
贝晓宁笑了,“啊她还记得。”
“是啊,你伤害了一颗幼小的心灵。看来以后只能由我来帮你弥补了。”
“屁!你知道后来她又跟我说什么”
“什么”
“她问我咱俩的关系是不是很不一般。”
“啊!”
“我也很吃惊,问她为什么那么问。她倒好,给我来了一句:感觉。还说什么女人的第六感很准。唉──现在的小孩儿啊!”贝晓宁摇摇头,“一个比一个精灵古怪。”
“那你怎么说的”
“我当然说不是,让她别瞎猜。”
凌一笑有些失望,扁扁嘴,又开了罐儿啤酒。
过了一会儿,贝晓宁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凌一笑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问:“你要说什么”
“啊哦,没什么”
“你有话要说吧”
“没有啊!没有。”贝晓宁心虚地避开凌一笑的目光,盯住已经被吃的差不多了的沙拉,不再说话。心里掂量了几次,季萱婷约他明天见面的事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三十
凌一笑洗完澡上了床,天已经亮了。他钻到被子里,伸手去抱贝晓宁,人搂到怀里才发现他是光着的。凌一笑温柔地在鱼儿般滑溜溜的身体上摸了几个来回儿,贝晓宁转过身回手抱住了他,一双软绵绵的手也不安份地在他宽阔结实的脊背上肆意游走起来。
凌一笑惊喜地吻住火热柔软的嘴唇,一翻身把贝晓宁压在了身下。唇齿纠缠之间,两人的喘息逐渐加重。身前已经昂然翘首的部位抵在彼此的身上相互摩擦,越发地坚挺滚烫。
凌一笑松开嘴唇,用胳膊撑起身体,看着贝晓宁一双已经半睁半闭,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眸,伸手把两人交叠的部分紧紧握住,开始上下动作。贝晓宁禁不住挺起了腰身,想要贴向凌一笑,可空隙太大,皮肤没等挨到,他的身体就又重新落回到了床上。如此反复几次,急得他有些口干舌燥。
贝晓宁起起伏伏地折腾,凌一笑看在眼里,他根本就是在扭动着身体诱惑自己。就在凌一笑忘我地看着他焦急而渴望的表情时,贝晓宁不经意地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两下半张的嘴唇。凌一笑顿觉血压直线飙高,差点儿没窜出几杆儿鼻血来。二话不说,凌一笑立刻一把掀翻了贝晓宁。
随着凌一笑的进入,贝晓宁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呻吟。凌一笑无比畅快地吐了一口长气,控制着节奏摆动起腰臀。
通过这一段时间的接触,贝晓宁的身体已经适应了凌一笑的粗胀和力度。现在他正努力地放低了肩背,抬高臀部迎合着凌一笑。他知道自己此刻的姿势有多么的放荡和不堪,但越是这样想,一阵强似一阵的快感就越是不停体地从他大脑的神经中枢传到腿间。
随着连续不断的撞击,两具身体相接的地方逐渐响起了让人无地自容的水声四溅,其间参杂着粗重的呼吸和低低的呻吟,一切都愈发地让人疯狂。每一次的碰撞,贝晓宁都觉得到了自己能够承受的极限,可接下来更大力度的碰撞又总会把他再次抛向更高的巅峰。
最后凌一笑不再控制自己欲望,放纵了身体尽情冲刺了一回,两人同时达到高氵朝,战斗圆满结束。
贝晓宁背对着凌一笑,躺到了他的一只胳膊上。凌一笑用另一只手从后面环住了他,然后把脸埋进他的头发里,狠狠吸了一口气,“你真好闻。”
“什么好闻,都是汗。”
“是香汗。”
“那是老娘们儿才有的东西,我可没什么香汗。”
“反正我喜欢闻。”
贝晓宁把手伸到身后,向后抱住了凌一笑的腰。
闻了一会儿,凌一笑挪开鼻子说:“晓宁,你今天怎么这么主动啊是因为我在醉龙谷时表现得好吗”
贝晓宁闭着眼睛点了点头,“嗯,是。”
凌一笑收紧了手臂。贝晓宁把脸在眼前的手腕上蹭了蹭,他心里知道:自己是因为明天要见季萱婷,心里忐忑,才这么积极主动的。他只不过是想让两个人肉体和灵魂能结合得再紧密些,再紧密些,再紧密些……
贝晓宁提前十五分钟到了事先约定好的咖啡厅,他要了一瓶苏打水,找了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了。
两点整,季萱婷准时出现。天已经很凉了,她穿着短裙套装,一双美腿上只有一层薄薄的丝袜。
贝晓宁站起来,示意了自己的位置。季萱婷看见他之后,冲服务员摆了摆手,然后挂着一脸职业性的笑容,蹬着八九厘米的高根儿鞋,婀娜多姿地朝贝晓宁走了过去。
“你好。”季萱婷礼貌地朝贝晓宁伸出了手。
贝晓宁抓住她的指尖儿轻轻握了握,“你好。”
两人各自落座,服务员抱着酒水单走过来,季萱婷点了一杯不加糖的拿铁。
等咖啡的功夫儿,贝晓宁和季萱婷都不说话,互相打量着对方。
咖啡上来了,季萱婷试了试温度,没喝。
“一笑最近好吗”季萱婷率先打破了沉默。
“哦,还是……老样子。”贝晓宁小心翼翼地斟酌着字句。
“那还不错嘛。本来还愁找不到你,没想到打到家里就是你接的。你现在住那儿吗”
贝晓宁皱了一下眉头,“季小姐找我到底想说什么”
“你们在一起有……半个多月”季萱婷的口气好像那是根本不值得一提的时间。
贝晓宁点点头,“是。”
“哦,那是时间比较长的一个了。”
贝晓宁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可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什么时间比较长”
“一笑的情人们啊!你不知道吗他有个外号儿叫黄金周。”
“黄金周”
季萱婷笑了,“你连这都不知道”
贝晓宁摇摇头。
“跟他在一起的女人很少有能超过一周的。一笑高兴的时候,对她们百依百顺,给人买起东西来也是挥金如土。可往往是不到一周,他就烦了,腻了,就跟人家说拜拜了。”
“我不是女人。”
“哼!有什么区别吗你跟他在一起时,难道饮食起居是他照顾你吗还是有些事情他是被动的那一个我不相信。一笑不会变的,他不会为任何人改变。”
“那你为什么还想要跟他结婚”
“这个嘛,他当然还是有他的优点的,只是想要跟他在一起的话,同时还要忍受他的缺点罢了。我倒是觉得没几个人能做得到。我今天找你,就是想跟你说说一些你不知道的事儿。免得将来陷得太深,大家都痛苦。
先说我跟一笑的事儿吧。我们是在飞机上认识的,这个没什么悬念。他那个德性你也应该知道,见到顺眼的不勾搭两句就浑身不自在。
当然了,帅哥人人都爱看,我对他印象也不错,但是当时我有男朋友,也没有想得更多。况且这种事情也常常发生,只当是又一次艳遇就完了,我没太放在心上。可巧的是很快他又去看他外公,又坐了我们的航班,我俩就再次碰上了。他说是缘分,给了我他的电话不说,还死活非要要我的联系方式,我就把公司的客服热线给他了,告诉要是有本事能自己查到我的手机号儿,就跟他做朋友。
他是怎么追我的,我不需要跟你细说,相信你也不爱听。反正后来他弄到了我的电话号儿,我跟我男朋友……哦,应该是前男友也被他给搅黄了。
大概是因为追我费了些周折,也可能是我跟以往他接触过的女人不一样,反正我成了他唯一正式的固定女朋友。
之后因为他拈花惹草的事,我们也吵过,也闹过,每次到了最后他就只有一句话:那我们分手吧。可后来我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他了。
人总是很可悲的,要么失去了才知道珍惜,要么值得珍惜的东西就在眼前却总也没办法抓住。我不想做那样的人,所以不妨告诉你,结婚的事是我先提出来的。
我说想嫁给他,跟他过一辈子。他很高兴,也很感动,说原以为自己根本不可能找到能容忍他,想要永远跟他在一起的人。
不过我当时就跟他提了个条件:结婚之前他想怎么样的都行,我决不管他,一旦结了婚,他就不可以再朝三暮四。但其实我知道,就是真结了婚,我也不可能天天绑着他。只不过凡事都得有个限度,他有本事在外面胡搞,就得有本事不让我知道。
当然,这么说,并不是我不在意这些事,而是有些事情并不是谁想管就能管得了的,非得自己心甘情愿才行。我相信自己,给我时间,会有那么一天的。
说到这儿,也许你在想,这没有什么难的,你也可以做到。但事实上那并不容易,况且你跟他在一起还要顾虑家人、朋友等等身边一些人的看法,又怎么可能全心全意地去爱护本就是一份并不光明正大的脆弱的感情呢你觉得一笑的耐心对你又能维持多久呢”
贝晓宁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地盯着水杯里不停浮上来的气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好吧,先不说这个。”季萱婷端起已经凉下来了的咖啡喝了一口,“他应该从来都没跟你说过关于他父母的事吧”
贝晓宁猛地抬起眼睛,盯住了季萱婷的标致的五官。
她的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容,“是啊,有些事情恐怕只能对最亲近的人才能说,你不知道也在我意料之内。不过现在既然是这种状况,我想你还是了解一些比较好。一笑没有父亲。”
“什么意思”
“终于感兴趣了好吧。一笑的母亲没有结婚就有了一笑,你知道那在那样的年代意味着什么。所以在一笑很小的时候他母亲的精神就开始不太好了,直到一笑十三岁那年,她割腕自杀了。一笑没有其他的亲人,不过好在她去世前留了钱和遗嘱,让一笑把初中念完。后来一笑的外公从台湾到美国,回到大陆又辗转找到一笑已经是两年之后。
现在知道为什么他每次买东西都买那么多了吗别看他人高马大,不缺钱,朋友兄弟也多,整天嘻嘻哈哈的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其实他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男人。你一定还没有见过他发火儿的样子,那是超乎常人想象的情形。”
季萱婷说完,靠到椅背儿上,端起胳膊看着贝晓宁,等着他的反应。
过了很长时间,贝晓宁松开紧咬着的下唇,他把杯里剩下的最后一口苏打水喝干净,然后才转动着空杯慢慢地说:“季小姐,我觉得你的做法有些问题。”
“哦有什么问题”声音里带了一丝挑衅。
“爱一个人,首先就要专一,如果他不能为了你心无旁骛,那他就不值得你爱。这不是能不能改变的问题,而是他想不想改变的问题。宽容是一种美德,但是,除了爱。你不该用自己不恰当的宽容,让一笑觉得自己对你有所亏欠。
还有,有关一笑的父母。如果那是一笑心中的一道伤痕,他不想让我看见,我绝不勉强。
但是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跟我谈这些,跟我说一笑的事情。”
说完后,贝晓宁很想立刻就起身离开,可自己毕竟是男人,那样太没风度,他坚持着坐在椅子上没动。
听了他的话,季萱婷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凌厉的目光直直地逼向了贝晓宁。四目相对,僵持了一会儿,最后她什么也没说出来,低下头开始慌乱地在包儿里翻腾。
“你走吧,我请。”贝晓宁说。
“不用了,谢谢。”季萱婷找出三十块钱压到咖啡杯下,转身走了。
三十一
走出咖啡厅,贝晓宁给凌一笑打了个电话。凌一笑说自己在饭店吃饭呢,让他也过去。
贝晓宁没想太多,打了辆车就按照凌一笑说的地址到了饭店。
下了车,贝晓宁觉得有点儿不对。他以为凌一笑是一个人在吃饭,可抬头看看,眼前分明是座三层的海鲜酒楼。那一定还有凌一笑的朋友在,也许是在谈什么重要的事儿。
贝晓宁犹豫着到底要不要上去,或者干脆给凌一笑打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先回家了。这时电话响了,是凌一笑。
“小傻子,看什么呢!我都看见你了。”
“啊”贝晓宁连忙抬起头来四处张望。
“往上,往上,再往上,对了。”
贝晓宁终于看见了站在三楼落地窗后的凌一笑。
“快上来吧,三层,满园春色。”
不等贝晓宁再说什么,凌一笑挂掉电话,回到了座位上。
没办法,贝晓宁只好硬着头皮进了饭店,由服务员带着到了门上标着“满园春色”的包房。
门一开,里面的情形跟贝晓宁想象得一点儿没差。满屋子烟酒菜的混杂气味儿扑面而来,十几个大老爷们儿,围着一个大圆桌儿侃得正欢。看见他出现在门口儿,一屋子的人一下子都不说话了。
凌一笑站了起来,“过来,晓宁。”
贝晓宁在十几双眼睛的注视下,走到了凌一笑身边儿。
椅子和餐具已经提前加好了,凌一笑坐下,贝晓宁也跟着坐了。他面带微笑,飞快地扫视了一圈儿。有两个年龄稍大的和一个年轻的不认识,其余的人凌一笑受伤在家的时候他都见过。
“这是我的一个朋友,贝晓宁。”凌一笑冲着那三个人介绍,“晓宁,这位是郭局长,这位是常队长,这是郭局长的司机,李哥。”
贝晓宁一一点头之后,赶紧往自己的杯里倒满了酒,然后他端着酒杯站了起来,“各位大哥,第一次见面,我先干了,你们随意啊。”
说完贝晓宁把杯里的酒喝净,又倒空了一下杯子,才重新坐下。
郭局长和李队长满意地笑笑,也把自己面前的酒喝光了。李司机笑着端起自己的杯子,象征性地喝了一口,“我这是茶。”
接着两位“长”出于礼貌,问了问贝晓宁的一些情况。然后桌儿上的人就又开始继续贝晓宁进来之前的话题了。
听了一会儿,贝晓宁明白了,他们在说马老二的事。
马老二出狱之前,在里面混得不错,很有点儿有了一定江湖地位的意思。可没想到他刚一出来就被人给捅了,现在这事儿里外都传开了,所以大家都认为马老二是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最重要的是他在一周前已经出院,并突然销声匿迹了。
贝晓宁能听得出来,大家都有点儿为凌一笑担心。可他自己却好像并不太在意,还很快转移话题,说到了酒吧上。
酒喝到差不多五点钟的时候,郭局长和常队长看了看时间,站起来说还有事,要先走。其他人立刻也都跟着站了起来,郭局长连连摆手,“你们喝你们的,继续继续,快坐下吧。”
凌一笑坚持要送到楼下,于是林威和王彪跟在凌一笑后面一起随着他们出门儿下楼了。包房里剩下的人又开始七嘴八舌地说马老二。贝晓宁侧过身,从窗户朝楼下看过去。
下了楼的几个人直接走到了一辆黑色的轿车旁边。李司机先上车坐到了驾驶座儿上。凌一笑和林威分别打开后面的左右两个车门,郭局长和李队长先后上了车,凌一笑和林威又给关上车门。然后凌一笑微微弯下腰,冲车里挥了下手。汽车缓缓启动,凌一笑目送他们离开。
一系列的动作,凌一笑做得谦恭、自然又不失帅气,从贝晓宁的角度,但凡是能看见凌一笑的脸的时候,他都在笑得真心实意而阳光灿烂。
汽车开远了,渐渐驶出了凌一笑的视力范围。他一转身,线条明朗的脸上瞬间变成了严肃冷峻的表情,林威和王彪立马儿围到了他的身边儿。他掏出三根烟,一人分了一颗。三个人抽着烟,站在原地不动了。不知道林威和王彪在跟凌一笑说什么。他眼睛眯着,若有所思地看着远处,大多只是点头,时不时地微微皱一下眉。
过了一会儿,烟抽完了,凌一笑把烟屁扔到地上踩灭,突然扬起头向三楼看了一眼,正对上贝晓宁目不转睛的视线。凌一笑嘴一咧,露出一个迷死人的笑容,一只眼睛眨了一下,贝晓宁险些被当场电晕,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三个人回到包房,各自入座后,大伙儿又闲聊了几句。凌一笑忽然清了清嗓子,“咳咳,现在都是自己人了。有个事儿要说。”
大家立刻安静了下来,贝晓宁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也偏过头看着他。谁知道凌一笑却一把抓住了贝晓宁的手,“以后晓宁就相当于你们嫂子了。”
一阵冷风飘过,所有人的动作瞬间静止。不知道过了几秒钟,有人把目光从凌一笑的脸上一点儿一点儿地挪到了贝晓宁的脸上。贝晓宁甚至听到了他转动颈椎时的“喀吧喀吧”声。
“大哥,你啥时候儿改路子的”
凌一笑毫不在意地搔了搔下巴,“嗯……遇到晓宁之后吧。”
“啊!那……那恭喜大哥!”林威在反应过来了是什么状况之后,第一时间端起了酒杯。
“是啊是啊!”其他的人也赶紧随声附和,缓和了尴尬的气氛。
“嗯,还是你小子机灵。”凌一笑看着林威赞许地点了点头。
贝晓宁的心里已经气炸了:你妈个xxoo的!恭喜你个头!凌一笑!你死定了!
“晓宁!喝酒啊想什么呢”凌一笑拍拍他。
贝晓宁满脸抽筋儿般地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把酒喝了。
不过如此爆炸性的话题,怎么可能一杯酒就完了呢贝晓宁刚把杯子放下,又有人发问了。
“笑哥,那以后你都再不找大妞儿了”
凌一笑歪着嘴,啜了一下牙花子,摆出一脸的沉痛,“呲!只能忍痛割爱了!”想了想他又说:“不过大家伙儿放心,我对你们没兴趣,啊。”
王彪拍拍自己的脸,“那是,咱们这糙样儿,有兴趣也是我对大哥有兴趣。”
凌一笑打了个冷颤,“别介,我可不想以后吃啥吐啥。”
一句话,惹得满屋哄堂大笑。
最后到结账离开,他们又聊了些别的,贝晓宁一直忍着,没给凌一笑什么难堪。
等到了酒吧,进到凌一笑的办公室,终于只剩下凌一笑和贝晓宁两个人了。贝晓宁回手反锁了房门。
凌一笑一回头,“你锁门干什么”
贝晓宁挑了挑嘴角儿,一步步逼到凌一笑眼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儿往下一拉,让他的耳朵挨到了自己嘴边儿,“你说呢”
简简单单三个字,被他说得气若游丝,似有还无,诱惑无限。
凌一笑从头到脚,登时就酥了。
贝晓宁头一歪,轻轻舔上了凌一笑线条优雅的嘴唇轮廓。
凌一笑哪受得住他这样明目张胆的勾引,没等贝晓宁舔上一圈儿,他就迫不及待地一张嘴,含住了那不安份的柔软的舌头,一双手顺着贝晓宁腰间的空隙就钻进了他的衣服里。
贝晓宁也不拦他,任他上下其手一顿狂摸。
等他摸得差不多了,贝晓宁又伸手去解他的裤腰带。裤子掉在地上,贝晓宁把手伸进了凌一笑的内裤里,握住已经肿胀滚烫的部分来回抚弄。
凌一笑抓住贝晓宁的衣服就要往上拉。贝晓宁及时挡住他的手,先把他的衣服扒了,然后用力一推,凌一笑毫无抵抗能力地倒进了沙发里。
贝晓宁蹲下来,开始亲吻凌一笑的胸膛,并一边亲一边脱下了他的内裤。内裤被扔到地上,贝晓宁的嘴唇又一路向下。
凌一笑几次激动得坐起身想要抓住贝晓宁把他压在身下,都被贝晓宁抬手按了回去。眼看着一脸妩媚的贝晓宁半张着湿润鲜红的嘴唇,马上就要亲到了最关键的地方,凌一笑急得都想要吃人了,贝晓宁的动作却戛然而止,一下子站了起来。
“嗯”凌一笑一愣。
贝晓宁面露难色,“啊!对了,我得回去喂白板和同花儿顺了。”说完他转身就往门口儿走。
“喂!喂!晓宁!……”
贝晓宁抓着门把儿回过头,微微一笑,“你自己慢慢玩儿吧!”
开门,出门,关门,贝晓宁半点儿没犹豫。当然他没忘了把门锁带上,并为此觉得自己已经很仁至义尽了。
三十二
贝晓宁一溜烟儿冲出酒吧,打了辆出租车。没开出五百米,他的手机就响了,是短信。
凌一笑:你给我等着,今晚不把你折腾到三天都趴不起来,我就不姓凌!
贝晓宁:你行吗老东西。
到家了,贝晓宁的手机没有再响。他知道一定是酒吧有事儿,否则以凌一笑的速度,他穿好衣服追过来,完全可以先自己一步到家。
门一打开,白板和同花儿顺立刻一起拱到了贝晓宁的脚边儿,开始疯狂地摆动着小尾巴讨好地围着他转来转去。贝晓宁一弯腰,一手托住一只,把他们抱了起来,“小东西儿,饿了吧”
贝晓宁飞快地给它们弄好吃的,看着他们吃完。然后又拿纸巾一个一个地给擦干净了嘴巴,才把它们放回到地上。两个小家伙儿很快又投入到了抢夺玩具的战斗中。贝晓宁站在边儿上,暗暗觉得好笑。通过这两天的观察,他已经看出了白板和同花儿顺的性格差异。
同花儿顺比较活泼,白板则温顺些。表面上看起来,同花儿顺好像常常欺负白板,但是如果仔细多看一阵的话,不难发现,其实是同花儿顺老想找白板玩儿,白板却总是不太愿意搭理它。所以虽然是满地的玩具和狗咬骨,可只要白板不动,同花儿顺就不动,一旦白板想要玩儿哪个了,同花儿顺便一定会去抢,而且通常白板是抢不过同花儿顺的。而每次白板要是放弃了争夺,把目标转向另一个玩具或狗咬骨时,同花儿顺也一定会毫无例外地扔掉自己的战利品,继续去抢白板嘴里的东西。
贝晓宁看了一会儿同花儿顺对白板无休止地纠缠,自己笑了笑就转身上楼了。他准备重做一份儿简历,然后到网上投一下。
凌一笑家的二楼贝晓宁一共也没上来过几次,而且每次停留的时间也都很短,大都是来取东西。不过其实凌一笑自己也很少上二楼,平时常用的东西都在楼下,楼上只有两间客房、一间书房、半个客厅和一个卫生间。如果不是要用电脑或者看书,确实没什么上楼的必要。
贝晓宁进到书房直接打开了电脑。
简历做到一半儿,他忽然发现王菁上线了。
我心归处:小菁
notangel:晓宁哥。
我心归处:你在哪儿呢
notangel:我男朋友来中国了。我跟家里说出来散散心,其实是来跟他见面说一下家里的情况。我过几天回去,到时就跟家里说清楚,还你清白。
我心归处:……
notangel:怎么了
我心归处:你回来再说吧,先别跟家里说,咱们见面谈。
notangel:
我心归处:一两句说不清,回来再说。我还有事,先去忙了。
notangel:那好吧,你忙吧。8
我心归处:88
贝晓宁关了对话框儿,想了一下,继续打简历。
简历投完了,贝晓宁又跟在线的朋友闲聊了一会儿。再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他抻了个懒腰,揉揉肩膀,站了起来。环顾一下房间,他朝身后巨大的书柜走了过去。
这个跟凌一笑办公室里的那个书柜没什么区别,书很多,但是都很崭新,甚至还有没拆塑料外包装的。贝晓宁一格儿格儿看下来,发现他这书柜里,从中外名著到娱乐杂志,还真是包罗万象,一应俱全。
突然,贝晓宁在最下层的一个隔断里发现了一排十几本的相册儿。他高兴极了,赶紧抱出了一摞儿。其中有几本是比较旧的款式,贝晓宁家也有差不多样子的。一种是封面是硬纸板儿的,上面印着美术字──影集,里面是黑色的,每张照片斜对着两个角儿的位置由银色的锡纸固定,每页儿之间都有一张半透明的硫酸纸隔着。另一种封面是亮面儿的,通常印有风景儿、人物或小动物的图片,里面是白色的,每一页儿上都有一张能掀起来的内侧黏黏的透明玻璃纸。
贝晓宁拿出一本看起来最老的,犹豫了一下:应该不会不让看吧相册嘛。再说……怕看就不会放在外面了。主要是贝晓宁实在是太想看看凌一笑小时候的样子了,最后他一咬牙,打开了相册儿。
第一张居然是民国时期的,照片上一个穿着旗袍儿的端庄女子,正笑盈盈地朝镜头看过来。贝晓宁一时好奇,小心地取下照片翻到了背面,果然有字,很娟秀的笔体,写的是:祖母──1929年于北平。贝晓宁掐着指头算了一下,肯定不是凌一笑的祖母。
他把照片插回去,又继续往后翻。再来有全家福,有单人照,还有小孩子的照片,有的后面有字,有的后面没字。总共也没几张,贝晓宁看不出他们都是凌一笑的什么人。
又翻了一页儿,年代变了,很明显是到了解放后。那是两张剧照,一张是七八个年轻男女,整整齐齐地站在一起,身上穿着红军的衣服,脸上都画着浓重的妆,每个人的手里都抱了本毛主席语录儿,所有人的表情和姿势都是充满力量和斗志的。背面写着:跟向志一起给乡亲们演剧。
另一张是一个女人在跳舞的侧面儿,光有点儿暗,看不清楚脸,但那身材是没的说。看打扮很像是在演喜儿。背面没有字。
贝晓宁又往后翻,一张很吸引人的照片立刻映入了他的眼帘。是一个女人的正面上半身照,不用多看,一眼便能看出是凌一笑的母亲。很美的一个人,五官端正,气质清雅。仔细看,说不出来哪里跟凌一笑长得像,可是整张脸看过去,就是感觉一模一样。画面里的人眉眼之间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灵气儿,两条又黑又粗的大辫子垂在胸前,身体坐得笔直。贝晓宁恋恋不舍地看了许久,才翻过这一页儿,然后他发现那是这本里的最后一张了。
贝晓宁把它推到一边儿,又换了一本儿。一翻开,是玻璃纸粘的那种,一页只斜着粘了两张照片。第一张是一个胖胖的婴儿,照片的旁边是在冲洗的时候加上的那种字,写的是:笑笑一周岁。贝晓宁很开心,没想到竟能看见凌一笑这么小的样子。贝晓宁很认真地看了半天。除了眼睛,还真看不出这是凌一笑。
下一张是一个穿着开裆裤的小男孩儿,脸上挂着大鼻涕,前面露着小鸡鸡。再细看,鼻梁儿好像高了些。旁边写着:笑笑三周岁了。
翻过一页儿,是彩色的了,还是同一个男孩儿,已经不穿开裆裤了,手里拎了把破破烂烂的玩具冲锋枪。与众不同的是,他没像其他男孩子那样把枪端在手里,而是抓着枪把儿,很颓废地把手垂在了一边儿。一丝不苟的脸上已经有了凌一笑现在的影子。旁边写着:笑笑六周岁。
再一张,男孩儿规规矩矩地站着,脖子上多了条红领巾。旁边写着:一笑九岁,二年级了。贝晓宁刚要再往下看,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又翻回到前一页儿对比了一下。是衣服,六岁和九岁这张穿的是同一身儿衣服,只是后来的这张看起来旧了许多,也小了许多,凌一笑的脚脖子和手腕儿都露了出来。贝晓宁回忆了一下,当年自己家也不富裕,可小孩子长得快,衣服一般也不会穿三年啊,况且这还是在照相。看来……一笑那时跟母亲过得很苦了,贝晓宁心里酸酸的。
眼睛挪到另一页儿上,贝晓宁吓了一跳。他看到了一张凌一笑和母亲的合照。照片上的女人跟之前贝晓宁看到的那个判若两人,人瘦得不成样子了不说,年龄上仿佛也老了二十岁不止,一双外形依然美丽的眼睛里空洞得如一潭死水。旁边已经是少年模样的凌一笑穿了一条吊腿儿裤子和一件古怪的衬衫。贝晓宁琢磨了一会儿,原来凌一笑穿的是一件领子上缝了细碎花边儿的女式衬衫。这张照片没有写字。
这一页儿没了,贝晓宁又往后翻,一直到最后,没有再看见凌一笑的母亲,只有他的单人照的和几张他跟一个老人的合影。贝晓宁猜想那应该就是他姥爷了。照片上的凌一笑渐渐长大,不但没有再出现过不合身的衣服,衣服的款式反而越来越时髦儿了。照片的旁边和背面也没有再出现过任何文字。
之后贝晓宁又看完了其它的相册儿,几乎都是凌一笑跟朋友照的了。最多的是近几年的照片,大都是电脑打印的,里面还有很多是跟季萱婷和各种风格的美女照的。有吃饭的,有旅游的,有国内的,有国外的……风景好,人也都漂亮,可看起来就是没有那些老照片有感觉。
贝晓宁又把凌一笑小时候的相册儿打开来看,他发现现在整天笑个不停的凌一笑在成年以前的照片竟然没有一张是笑着的,包括一周岁的那张,看起来都是怒气冲冲的。
贝晓宁正一张张地对比着,“咔”地一声,书房的门开了。贝晓宁一哆嗦,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凌一笑出现在了门口儿。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没有声音吓死我了!”
“我喊你来着。哦,我这书房做过隔音的。”
“几点了”
“两点。”
“啊这么晚了!”
“是啊。”凌一笑一脸yín笑地走近了贝晓宁,“别跟我装迷糊儿,忘了自己做过什么,说过什……”
凌一笑的笑容瞬间消失了,目光停在了堆了一桌儿的相册儿上。
贝晓宁心虚起来,声音也变得轻飘飘的,“我……我看见这些放在书柜里,所以……就……想看看。”
凌一笑的视线渐渐移到了还敞开着的最老的那本上,正是插着他母亲风华正茂的正面相的那一页儿。
盯着看了一会儿,凌一笑慢慢伸出手,用拇指在照片上脸庞的位置充满怜惜地摸了摸,然后低低地说:“这是我妈,很美吧”
三十三
贝晓宁抬手抚上凌一笑的手指,“一笑,我……今天去见了一个人。”
“谁”凌一笑的眼睛依旧盯着照片。
“季萱婷。”
凌一笑抬起头,看向贝晓宁。
“她昨天给我打电话,说想见我,所以……”
“她跟你说什么了”凌一笑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讲了些你们俩的事,说你花心,有过很多女朋友。还说了……”
“什么”
“你母亲的事。”
“她跟你说我妈的事儿怎么说的”
“她说……你从小就没有父亲,是你母亲一个人把你带大的。说……你母亲在你十三岁的时候……离开你了。”
凌一笑皱皱眉头,“她怎么会知道这些”
贝晓宁感到奇怪,“不是你告诉她的吗”
凌一笑摇摇头,“我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这些事儿。除了……哦,我知道了,是姥爷告诉她的。”
“你从来都没跟她说过!”贝晓宁心里一阵抑制不住的欣喜。
“没有。”
高兴过后,贝晓宁依然不解,“你们都谈婚论嫁了,她没问过你吗”
“问过,可我不想告诉她。”
“为什么”
“不为什么,人总有些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事儿吧。”
“可说出来不是舒服些吗自己一个人装在心不会很难受么”
凌一笑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闪烁了一下,他把手抽出来,从兜儿里摸了颗烟,叼在嘴里,没点,“你想知道”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的话。”
凌一笑不说话。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十几分钟过去了。他还是咬着没点燃的烟站在原地不动,贝晓宁耐心地等待着。
突然,凌一笑把烟从嘴上拿下来,扔到了桌儿上。他看了贝晓宁一眼,一转身朝书柜旁的保险箱走过去了。
翻腾了一会儿,他站起来转回身,手里多了个黑布包儿。
凌一笑走到贝晓宁面前,把布包儿放到桌子上。
“当年,我姥爷跑去台湾的时候,家里的人死的死,散的散,最后只剩下我姥姥和我妈相依为命。后来我妈下乡插队,姥姥一个人病逝在家里了。所以……从我有记忆以来,身边唯一的亲人就是我妈。她一直都有记日记的习惯,这些是到她去世前留下的所有日记。”凌一笑把黑布包儿打开,里面露出一块儿已经褪了色的写着“东方红”的红色日记本皮儿。凌一笑把刚才扔到桌儿上的烟捡起来,塞回嘴里,皱着眉头把它点燃,“这些我从来都没给别人看过。本来以为以后也不可能把它们给任何人看。不过……也许你说的对,有些事情,一个人装在心里确实难受。十三岁以前的生活,对于我来说,是天堂……也是噩梦。我不会讲故事,你要是感兴趣,就自己慢慢看吧。”
说完凌一笑在烟灰缸儿里弹了弹烟灰,转身离开了书房。贝晓宁看着他身后留下的几缕青烟散了,坐回到椅子上,低下头拿出了一本日记。
全都看完了,贝晓宁回头看看窗外,阳光已经照了进来。他把日记本重新码好,装回到布袋里,然后站起身,闭上眼睛出了口长气。
贝晓宁走下楼,看见凌一笑正坐在沙发上抽着烟看电视,趴在他身边儿的白板和同花儿顺睡得死去活来。
凌一笑抬起头,“看完了这么快”
“你一直没睡”
“等你呢。”
贝晓宁把白板和同花儿顺抱到窝里,自己坐到了凌一笑身旁。
凌一笑扭头看看一脸悲切地盯着自己的贝晓宁,“你干嘛”
“一笑,你小的时候真……”
“你要是敢说可怜,我就……”
“……真懂事儿。”
凌一笑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个无所谓的笑容,伸手揽住了贝晓宁的肩膀,“好啦!我现在被你看个通透了。公平起见,给我讲讲你的事儿吧。”
“我”贝晓宁一歪脑袋,“我没什么好讲的啊。”
“不行!必须得讲。”凌一笑把手指插进贝晓宁的头发里,用力搓了两把。
“就跟其他所有小孩儿的情况差不多,真没什么好讲的!”
“那也得讲,随便什么都好,快!”
贝晓宁看着此刻有些小孩子气的凌一笑叹了口气,“你想听什么”
“从头儿开始。”
“好吧。”贝晓宁推开凌一笑的手,坐直了身体,摆出一本正经的姿态,“二十八年前,平地一声雷,我──贝晓宁,诞生了。”
“啥雷”
“啊,我妈生我那天雷阵雨。”
“哦,这样。继续。”
“我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传说中的八零后垮掉的一代就是打我那年出生的人开始的。然后我就上托儿所,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工作。完了。”
“完……完了!”
“对啊,完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行,重讲!你上学的时候就没什么好玩儿的事儿吗”
“好玩儿的嘛……也都没什么特别啊。上小学的时候拉女同学的辫子,往老师的粉笔盒儿里放虫子。上初中时逃课去游艺厅儿、打台球儿,也跟哥们儿成帮结伙儿的打过架,被老师找过家长,回家就会被我爸暴打。高中之后我就比较老实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等上了大学,就跟现在差不多了。”
“那……家里呢你爸妈是什么样儿的人”
“爸妈啊,也是很普通的那种,都上班,当年被称作双职工家庭,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类型。家风淳朴,父严母慈,一般情况下都是一家三口儿,和乐融融,不是一般地无聊。”
“哦,那他们感情不错嘛。”
“算是吧,偶尔也吵架,但都是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也很少当着我的面儿。倒是因为我,很严重地吵过几次。”
“因为你”
“是啊。我家是这样的,一般我犯了什么小错儿都是我妈训我,我装乖,假惺惺掉两滴眼泪就没事儿了。可如果要是把我爸惹恼了,那我就会死得很惨,我妈就会受不了。记得我爸最后一次打我是在我初三的时候,快要中考了,我上课看漫画书被老师抓了现形儿。接着我点儿背,当月的月考儿又不知道为什么掉了十名。我爸被找到学校跟老师谈完,他回家就把我的漫画儿都卖废品了。我当时气疯了,大嚷着要跟他断绝父子关系,我爸毫不客气地赏了我两个耳光。后来他的手指头印儿在我脸上挂了两天,我妈三天没跟他说话。最后我找到收废品的老头儿,花了我全部的积蓄,才把书又买回来。”
“全部积蓄是多少”
“忘了,几百块吧。”
凌一笑傻傻地看着贝晓宁,“嘿嘿,挺有意思。”
“什么挺有意思”
“你家。”
其实贝晓宁知道,这种普通的家庭生活是凌一笑从来没有过的,也许也正是他一心想要的,可是他也知道凌一笑现在表现出来的开朗乐观和对儿时生活的避而不谈,恰恰是因为他不希望被别人注意到这点。所以贝晓宁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在了解他的过去之后对他的态度有了什么改变,于是便故意漫不经心地说:“多普通的家庭啊!我同学里随便儿拎出一个就能讲出一车跟我几乎一模一样儿的故事。”
“没想到你也有这么叛逆的时候。”
“谁还没个青春期啊。”
“嗯,也是。”凌一笑点点头,若有所思地愣了神儿。
过了一会儿,他打了个呵欠,“嗯,有点儿困了。”
“是啊,都七点多了,咱俩睡会儿吧。”
“好。”
凌一笑和贝晓宁简单洗漱了一下,一起上床了。钻进被子里,开始是凌一笑抱着贝晓宁,等他睡着之后,贝晓宁拿开他的胳膊,伸手在他的后脑勺上圈了一下,他动了动,一低头,把脸埋进了贝晓宁的怀里。贝晓宁闭上眼睛,把下颌搭在他的头顶,用手轻轻摸着他的后脑勺,眼前却全是一篇篇的日记,怎么也睡不着了。
三十四
……
1968年6月12日天气:阴转晴
今天又被贴了大字报。
下午跟母亲去参加批斗大会,他们说母亲是国民党反动派留下的女特务,是资产阶级走狗,是牛鬼蛇神……
明天弄不好又会来抄家。抄就抄吧,反正也翻不出什么东西,我也习惯了。游街还是审查都不要紧,只要别把母亲关起来就好。
昨天听说高校长在牛棚里自杀了。我真不敢相信,多好的一个人啊!可这话我不敢跟别人说,只能在心里默默企盼,希望有一天历史能够还他清白!
唉──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啊!
对了,一会儿一定得把日记藏好,被找到可不得了。
──────
人民靠我们去组织。中国的反动分子,靠我们组织起人民去反他打倒。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他就不倒。这也和扫地一样,扫帚不到,灰尘照例不会自己跑掉。
……
12月5日天气:小雪
今天几个学校的“红卫兵联合队”终于解散了!
没什么好说的,毛主席万岁!
──────
群众是真正的英雄,而我们自己往往是幼稚可笑的,不了解这一点,就不能得到起码的知识。
……
1969年9月20日天气:晴
明天就要走了,真是不放心母亲。昨天她吃了药,夜里还是咳醒了几次。她起来的时候都是轻手轻脚的,怕吵醒我,我只好装作睡得很熟。
我心里真是难过啊!可有什么办法呢我是出生在新中国的一代,必须要积极响应主席“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的最高指示!
……
9月24日天气:晴
坐了三天的车──火车、汽车加牛车。终于到了猎户乡老界村。我和张红青被安排在了老乡赵大爷家。赵大娘人很好,提前给我们准备了晒好的被褥。
听说明天很早就要起床收稻子,得早点儿睡。虽然我没有下过地,但我有决心克服一切困难,完成一切党和人民需要我们完成的任务!
崭新的生活即将开始,一切都是美好和充满希望的!
──────
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一刻也不脱离群众;一切从人民的利益出发,而不是从个人或小集团的利益出发;向人民负责和向党的领导机关负责的一致性;这些就是我们的出发点。
……
10月24日天气:阴
一转眼到老界村已经一个月了,手上的水泡不知不觉都变成了茧子,洗脸的时候磨得脸疼。红青说这是向劳苦大众靠近的第一步,可为什么我不喜欢自己的手变成这样看来我需要深刻地反省一下。
傍晚的时候,站在收过的地里,突然觉得很凄凉。秋天真是一个让人伤感的季节……
……
1970年2月5日天气:阴
今天是除夕,可我却收到一个噩耗:母亲去世了。我知道得太晚了,她走之前我没能陪在她的身边,现在回去也来不及了。打了电话,厂里已经把母亲的后事料理完了。我是个不孝的女儿。
他们都在包饺子过年。我躲在被窝儿里哭了一天,什么也不想吃。
我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
1971年7月17日天气:阴转小雨
今天队里终于成立了演出小组,以后我们就可以到附近的各个村子里去演节目了,太好了!
小组开会的时候,新来了一个刚从七队转来的人,叫凌向志。这人长得很像电影儿演员,说话很有意思。
晚上放映队来村里放了两部电影──地道战和暖春。虽然都看过了很多遍,可还是很感动。
──────
要使文艺很好地成为整个革命机器的一个组成部分,作为团结人民、教育人民、打击敌人、消灭敌人的有利武器,帮助人民同心同德地和敌人作斗争。
……
1972年8月23日天气:雨
今天颂扬会学习完最高指示之后,凌向志同志提出不仅要做我工作中的战友,还要在生活中跟我并肩战斗。其实我对他也很有好感,可是现在很多地方都在闹返城的事,我要是答应了他,将来怎么办呢我们的户籍不在一个城市,如果以后真的可以返城了,那不还是要分开我很矛盾,这件事情一定要慎重。我说要考虑一下,他好像很不开心。
……
1973年4月2日天气:晴
经过半年多的考虑,我今天正式接受了凌向志同志的请求。但是前几天他们偷羊拿去烤的事被老乡告发了,所以他即将被调回七队接受处分。不过没有关系,我相信,只要我们的心是真诚的,时间和空间都不能阻隔我们在工作和劳动中培养出来的革命感情!
我们已经说好了,要保持通信。
春天已经到了,很快就会鸟语花香,生活中的一切都是欣欣向荣的!
──────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
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
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
1976年9月9日天气:阴
举国震惊,全民哀悼!
我们伟大的领袖毛主席今天逝世了。刚一听到这个消息,我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到队里开会,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跟几个好朋友对着哭了一天。以后怎么办没有太阳给我们指路,我们要走向哪里
刚刚给向志写了一封很长的信,心中的苦闷无法排解,只有跟他倾诉了。
……
1977年10月22日天气:晴
恢复高考了!
这个喜讯传来,我们禁不住欢呼雀跃。我终于可以圆自己的大学梦了。可这又让我不得不开始担心另一件事──我什么时候才能够返城听说很多人都已经通过关系回去了,有的甚至一回去就有了工作。我该怎么办我又能找谁
下午接到了向志的信,他说经他多次争取,这回终于可以回到我们队里了,总算是让我焦虑的内心有了点安慰。我知道他也在为返城的事着急,两个人一起,也许能想出什么办法来,等他来了再慢慢商量吧。
……
1978年10月2日天气:晴转阴
城里招工组的人来了,他们住在县城,我们根本没有办法见到他们,竞争的人太多了,相信已经基本内定了。可向志不死心,今天一早就去了县城想办法,现在还没回来。我已经不抱有什么希望,实在走不了就算了。跟向志结婚,在这里过一辈子也不错。
……
10月5日天气:晴
老天终于开眼了,今天接到通知,我可以回家了。
向志下午回来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我想我也许应该留下来,陪在向志身边,跟他在一起。可是他让我回去,他说他也应该很快就能回去了,等他安顿好了,就会去找我。还说不想我错过这次机会将来后悔怨恨他。他说的有道理,而且他很坚定,我不得不相信他。再说四年相隔两地都没能把我们分开,这次只是短暂的离别,我们一定很快就会团聚的。
……
11月10日天气:小雪
不知不觉回来一个月了,到工厂上班也已经有一周了。都还不错。就是晚上回到家是会觉得很寂寞,这房子空了将近八年,怎么放也是有股霉味儿。
今天收到了向志的信,他也快就能回城了。很令人振奋的消息,我应该高兴,可这几天身体很不舒服,干什么都没有力气,总是想睡觉,吃东西也没什么胃口,晚饭后还吐了。不能再坚持了,明天得请个假去医院看一下。
刚才找出了以前上学时的课本,明天再到书店看看有没有其它的复习资料。我一定要参加明年的高考,一年不行,我就再考一年,我原来的基础很好,应该没什么问题。
好吧,一切都顺利,我应该知足了。
我伪更!!!
我好崩溃!!!!没看明白的都给我看过来!!!凌一笑是30岁!!30岁!!!他是79年出生的。日记是他老妈写的,上一章里不是就说了了吗都是他妈妈的日记。算错的都是咋算的年龄!!!pai回去重看!!!
冷静ing……
明天的三章会在下午更,要抢沙发赶早儿
三十五
11月11日天气:晴
我怀孕了。已经两个多月了。难道是命运在跟我开玩笑!这太不公平了,我才刚回来,一切都才要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