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没想到我的小妹妹竟这么快便许了人家,”程钤感慨地摸着程锦的头发,莞尔一笑,“这样也好,今后你在学业上若有疑惑,尽可以请教文大人。”
程锦也笑,寻常女子只会羡慕她能嫁得金龟婿,怕只有程钤想到的是请教学问方便,“大姐可知道监生可以随先生出去游历的事儿?”
“听是听说过,不过还不曾见过……”程钤狐疑地看着她,“莫非你要出去游历?”
程锦眯着眼笑着将文绍安的许诺说与她听。
程钤立刻皱起眉头,“事关南蛮和祁王,兹事体大,你莫要去掺和这滩浑水。你没听说这些日子,皇上表哥日日在御书房听那些老大人们争吵不休么?朝廷说不得哪天就要对祁王动手,一旦起了战事,沿路必不会太平。”
程锦却正色道,“大姐,我们的志向是读书入仕,既入了仕便要为天下生民做事,而非为自己图谋名利,若一开始便存了遇事明哲保身的念头,在事关国家生死存亡的大义上,也这般畏缩退却,天下生民供养这样的官吏,岂不是白白浪费民脂民膏?即便不遗臭万年,也对不起自己的天地良心。”
程钤一愣,难得露出几分赧色,程锦在她面前一向是娇憨惫懒的,少有这样大义凛然的时候,但越是如此,便越让她觉得羞愧。
正如程锦所言,一直以来,她都存着只管自家门前雪的念头,侯府里的事儿,她样样都操心,京城的事儿也都只当趣闻听了,家国大事便是有的时候多议论几句,也放在心上忧虑叹息了,可真搁到自己头上,还是想让自己和家人躲得远远的,远离是非危险。
若不是程锦喝醒了她,她还不曾意识到自己到眼界胸怀如此狭隘,与她之前轻视的后宅妇人根本没有什么区别,真是对不住她一贯推崇的庄敬皇后。
“你说的对,此事确实是我狭隘退却了。但饶是如此,我还是不赞同。”程钤仔细想了想道,“若你是随着余先生去游历,自然没什么,可你要随文大人出去,那便不妥了,毕竟男女有别。即便你们定了亲,是未婚夫妻,但传扬出去,不仅对你名节有损,文大人所受的攻讦还要更多更重,什么贪恋女色,色令智昏,轻浮浪荡,世人的议论怕是要生生毁了他,你与他今后便是一体的,忍心他被这样攻讦,乃至失了前程吗?”
程钤忧心忡忡,文绍安虽然学富五车,博学多才,又素来聪明沉稳,可毕竟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少年男女一见倾心,难免会因为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事儿来,带程锦去游历,怕是两人花前月下,稀里糊涂许下的承诺。
“绍安此次突然上门求娶你,想必外界已经议论纷纷了,这阵风议还未冷下来,你们却要大喇喇地一同出游,这不是自个儿递把柄给那些心怀恶意之人么?”程钤苦口婆心地劝道,“咱们承恩侯府素得太后陛下恩宠,但咱们家于名利不上心,从来不去掺和朝政,才不曾招人眼红,文大人就不同了,他少年得志,是天子近臣,又隐隐是士林未来领袖。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那些眼红他的人,就等着他犯错呢,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一旦他犯错,说不准便是万劫不复,夫妻一体理当互相提携,而非拖累。”
程钤想到的,程锦如何想不到,只不过她一点儿都不担忧,坦荡一笑,“我明白的,大姐,但我还是相信他。”
其中固然有骨子里对他从不动摇的信任,但更多的是因为她曾经是五十年前的古人,十年,数十年看似很久,但也是白云苍狗,不过转眼一瞬,这一时的风议能持续得了多久?又算得了什么?谁能撑到最后,才是真正的赢家。